剛入秋便一連下了幾日的雨,天氣陰沉沉的,雨水順著屋簷滑落,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雕欄玉砌的院牆內人心惶惶。
定北侯府的郡主數日前染了風寒,眼看著已經轉好,昨日不知為何又突然暈倒,這都過了一夜,卻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
定北侯府是上京城中數一數二的名門貴族,侯爺宋元稽早年隨著皇上征戰四方,戎馬一生,立下汗馬功勞,皇帝對他也是十分敬重。
可這侯爺是個武將,要說這侯府厲害的,還要數那二爺宋元伯,宋元伯是宋元稽的弟弟,此人善謀略,當年侯爺征戰時,若沒有宋二爺在身旁出謀劃策,也打不下宋家這番家業,他肚子裡的那些花花腸子沒幾個人能猜得透,人稱玉麵狐狸。
昭陽郡主宋知儀作為府裡小輩中唯一的女兒身,不僅是府裡的寶貝疙瘩,就連聖上也是寵愛至極。
侯爺夫人雲氏見太醫眉頭微皺,許久不說話,著急的問道:“徐太醫,怎麼樣了?”
徐太醫聞言收回手,說道:“依脈象來看,郡主並無大礙,稍後下官開幾副藥,用過藥靜養幾日即可。”
“可怎麼還是不見醒呢?”
徐太醫麵露難色:“郡主這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下官也彆無他法。”
“心病?”雲氏有些疑惑,“好端端的怎麼會有心病呢?也沒聽說她最近有什麼心事。”
侯爺安慰道:“婉婉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婉婉便是宋知儀的乳名。
宋知儀覺得自己好似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一眾官兵如同土匪強盜一般闖進宋家,不過多久,血流成河,宋知儀看著不遠處的父母,她們同官兵廝殺,還不忘護著她:“婉婉,快走!”
話音剛落,長箭劃破天際落在父親胸前,她聲音嘶啞:“爹!”
青禾聽到聲音,連忙跑過來看,不知什麼時候床上的宋知儀已睜了眼,她喘著粗氣,似乎還沒能從噩夢中清醒過來。
“醒了,小姐醒了!快去稟報老爺和夫人。”
耳邊傳來青禾咋呼的聲音,宋知儀盯著她看了半晌,遲遲沒有反應過來。
“小姐?您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小姐一病就是兩日,這兩日,府中上下皆是提心吊膽,若小姐有什麼不測,那這院裡的每一個人都難辭其咎。
青禾見她沒有反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完了完了,莫不是那日摔倒傷了腦袋,蘭玉,快差人去請太醫。”
旁邊有人應道:“我這就去。”
宋知儀有些許愣神,蘭玉不是已經被她送出宮嫁人了嗎?她環視一周,很快看出,這是她的閨房,可她不是已經死了嗎?她看著眼前青禾稚嫩的模樣,問道:“現在是哪一年?”
“嘉元十六年。”青禾語氣著急,“小姐這是怎麼了,莫不是失憶了,可還記得奴婢?”
青禾後麵說了什麼宋知儀沒聽到,她隻聽到嘉元十六年。
她重生了,雖然有些不可思議,可確實是發生了,她重生在了遇到李桓的那一年。
宋知儀連鞋都來不及穿,連忙下床走到鏡台前開始翻箱倒櫃,青禾跟在她身後:“小姐想要找什麼?”
宋知儀沒應聲,自顧自的翻找著,直到翻完了所有匣子才停了下來。
沒有玉佩,那就說明,她還沒遇到李桓,一切回到了最開始。
宋知儀看向青禾:“花燈會是什麼時候?”
“三日後啊。”青禾眼睛已經開始發紅,“小姐這到底是怎麼了?”
宋知儀喃喃道:“三日後……”
上一世她遇到李桓就是在花燈會上,那日街上人尤其的多,宋知儀去放河燈祈福,不料失足落水,是李桓救了他,那枚玉佩就是她在那時撿的。
想起以前的種種,宋知儀一時竟不知道那究竟是夢,還是切實發生過的事,若是夢,那這夢也太過真實了,一想起,她的心口都感到一陣鈍痛。
宋知儀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收緊,既然老天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那她決不能再讓前世的悲劇再次發生,她定要護好宋家。
門外傳來聲響,母親挎著大步,著急忙慌的進了她的房門。
“娘……”
看到母親的那一刻,宋知儀忍不住紅了眼眶。
母親雲氏出身名門,又是聖上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最終卻是不堪受辱自戕而亡,不知那一刻,母親是否怪她,應該是怪的吧。
“可算是醒了。”雲氏道,“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母親的聲音拉回了宋知儀的思緒,她搖了搖頭,手環上雲氏的腰,靠在她胸膛:“娘,女兒好想你。”
前世出事前,她已有大半年沒見過母親了,沒想到最後一麵,卻是在靈堂上。
雲氏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沒事,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