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她對他的怨並未能隨著守護而化解,苦苦護他這麼久,她還堅信他對她有情,隻是,堪受不住他懷疑的目光。如往昔,賭氣而死後,他是否會想起關於情的點滴,而,記起她的好,一輩子?
原來,采青並未消失,青女骨子裡的魂,依舊是那個倔強、敢愛敢恨的少女。
她愛他,她隱藏起這份愛,她讓他在記起與遺忘間痛苦流連,隻是為了,報複他當初的欺騙?現在,她求死在他手上,雖然他不會像兩年前那樣赴死,但當事情真相出來之時,他會記得曾經有這麼一位女子,是因他而死的,這種銘記一生的悔恨不是比死更痛苦麼?
青女果真不是完人,她小小的心思裡還有情愁愛恨的牽擾。
平靜如水的眸子裡到底是些什麼,原來卻道是人之本性與自然。
“拔出你的劍。”青女拿出命令的口氣。
一聲清脆,劍寒光直指過去。
她閉眼,他閉眼。
隻希望是一場夢,夢醒後,他們還在仙風崖,尚未踏入塵世一步。
仿佛是什麼東西突然破了。
碎屑落在地上,一陣嘩啦,聲音亦碎。
她睜開眼,他的劍同時落地。
下雨了,周身都蒙著層水氣,漾起似夢。
青女懷中的瓷瓶碎了,恰遇上了水。
她看見北慕眼中流露出熟悉的神色,驚慌卻漾起在她臉上。
“青兒,我們---這是---怎麼了?”他憐惜地伸出手,指間輕輕貼上她的發梢。
猝不及防地,她轉身逃離,不知為何。
或許,她自己也說不清。
雨,還在紛紛。
他站在雨裡,手裡隻握住她遺落的青玉簪,隻覺涼涼的,寒寒的。
我們找到青女,她仍舊坐在高崖之上。
失去玉簪,頭發便散落下來,情絲如風,搖曳。
隻見得極目處正是雲海翻湧,宛如驚濤駭浪。
我想,此刻,她的心境不過如此而已。
遊嘯深沉地歎口氣,道:“世間最煩的莫過於情事,瞧這一個個,都是自找苦吃。”
雲兒聞言,眼角那掃過他:“怎麼,你沒嘗過情的滋味兒?”
“情?”遊嘯驀地一怔,“那又如何?”
正當遊嘯尷尬地沉默時青女緩緩來了,仿佛思考許久:“多謝你,現在沒你什麼事了。再會。”
“哎----你去哪裡啊?”遊嘯慌忙攔住她。青女從他身旁繞過:“回仙風崖問師父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好,我陪你去。”他爽朗一笑,青女無言,算是默許。
雲霧緩緩散去,天空總算有了一些靈澈。
遠處依稀飛過白鶴,青山碧靄之下響起幾聲清脆悠揚的啼鳴。
馬蹄蕭蕭,卻不知行了多久。
這條路,馬已經過不了。荊棘糾纏,連落腳的地兒都沒有多少。
路的儘頭是一塊斑駁的石碑,隨風雨打濕的三個字輕微可見。
仙風崖。
俯視,不見崖低,徒見翻湧的雲海在腳底,說不出到底有多深。
“雲兒便交付你了。”青女淡淡說道,“我先下去了。”
那我呢?
恍覺,我是已經隱身了啊?!
原來,我是可以被直接忽略的。
輕輕拽住雲的衣裳,我亦平穩地落到崖底。
飛下去時,遊霧輕輕擦過耳鬢,飄然若仙的感覺。
隻是,遊嘯驀地回頭罵雲兒:“豬啊你,怎麼這麼重?”
崖底,果如所想的一模一樣,有些黯淡,風景儘像水墨潑就,看得人心裡也是淋漓暢快的。
一道小溪自深穀裡蜿蜒流出,水邊平地上驀地顯現出幾間錯落有序的精巧木屋。
屋前植鬆,屋後栽菊。
正嗟呀之餘,屋後緩緩走來背著藥簍的布衣女子,她的腰間懸掛著許多小瓷瓶,叮當叮當地,一路傳來。
青女輕輕鞠躬,喚道:“師父,青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