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太子一點醒,我立刻挪步禦花園,剛到禦花園附近的竹林後還未到石路上,就聽到前方好似有交談聲。
我來過兩次,如果沒記錯,前方是個石亭子,我動作小心地挪著四輪車湊近,屏息斂聲一聽,聽得意外,探出一些身子,我看見坐在亭中的小桑,她對麵的人背對著我,應當是安平公主。
我自小耳力比他人稍好,於是又靠近了一些,在石亭變的假山後默默聽她們在聊什麼。
“姐姐,我喜歡江峻揚,我想嫁給他。”
“你們才相識不足三月,他腿都斷了還有力氣跑到長情樓,這樣一個滿身風流債的人,你如何管得住?”
“不是的,他一點都不風流,我知道,他有時嘴上不說,其實待我一直極好,他就是最好的。”
“他沒有官職,甚至連個正當活計都沒有,你可以領朝中俸祿,但若爹娘都不在,他不能靠著江家留下那點微不足道的錢來養你。”
“可是我再也忘不了他,我不想和他以外的人在一起了,大姐姐,你幫幫我吧,替我勸勸爹爹,還有,給阿揚找個閒職也好啊。”
“此事我做不了主,也不想幫他那個多情種,叔父要是不點頭,就是阿爹也難賜婚,舉國無數好男兒,你怎麼偏偏對他念念不忘呢?”
“我就是不想和他分開,姐……”
“再考量考量他吧,我不放心。”
安平公主所言我心裡亦無比明了,京中幾乎人人將我當做飯後談資,都說禮部尚書獨子是個殘廢還不忘風流,沒有考取功名,也沒有靠關係找個閒職。
他人都感歎祖父乃一代梟雄,阿爹也是護駕有功,他們皆陪伴君主創立了新的王朝,他們的風骨本應由後人繼承,我沒出息,成不了大器。
但外人所不知,祖父當年是多麼風光的前朝大將軍,卻因他效忠的君主卸磨殺驢,為保全家性命不得不辭官歸鄉,拋去他引以為傲的功績改做商賈,生意還沒做明白就撒手人寰,留下一家老小,靠本家接濟。
小桑句句都不離我,她說我待她好,她待我何嘗不是一片真心,惹人憐愛呢,眼見沒什麼能辯駁的,我聽了一會兒便離開,心中無限感慨,隻不過喜歡上一個人,為何也如此難以共度餘生。
半路見到追來的狄萬發,他知道我想與小桑多親近,所以晚一步來找,好一起出宮,他見我懨懨的,立刻就反應過來了。
“怎麼,郡主沒見成?”
“啊,沒什麼,許是安平公主有事和她說,我遠遠看了眼,就不去打擾了。”
“也罷,就讓她們女兒家的聚聚吧,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嗯,我再等會兒,你呢,還有什麼地方要去嗎?”
“我答應邵章和若山要顧好你的,隻要不用回營裡,乾什麼都行,咱也趁這幾天空閒多說說話。”
“對了,你個副將,怎麼天天在外頭亂逛?”
“我這不是,我娘想我啊,哈哈……”
狄萬發難得緊張,掩飾也拙劣得很,眼睛都不知道飄哪去了,根本不敢對視。
“話都說不利索,彆裝了,邵章今日沒出門我就覺得奇怪,弄得事情都要若山去做,你陪我一天也是應該的,還真當我沒看出來啊。”
“咳,我可沒太過,昨日比試是他自己不慎閃到腰,還要罵我。”
“嗯……說謊話不打草稿,真是和他待久了。”
“你不信那我……”
“信信信,我都信。”
插科打諢間,廊下走來一人,精致的編發盤起,本要疾步而去,走出幾步又回身,看向我,我大喜。
“師姐!”
師姐依舊是如此冷淡,不過好在還會回頭看我,她手上托盤裡的衣物應是給太後的,她慢慢向我們走來,彎腰騰出手猛敲我頭。
“多大的人,毛毛躁躁。”
我捂著頭嘶的一下,疼得說不出話,狄萬發已經和師姐打招呼“房姑娘好。”
“我替太後娘娘拿新衣,正要回去侍奉,你也早日尋個事做,彆讓師父憂心,我先走了。”
師姐像陣風似的說完就走了,每次見麵都是吩咐我找點正事做,讓我好好養身體,閒扯的話從來不願多說。
剛入師門時遇上的她,活脫脫像機關控製的假人,笑也不笑,待誰都苛刻,幾年來雖人情味多了不少,但還是不愛聊天,也隻有熟識的人才知道,她關心人都是暗搓搓的,不喜歡宣之於口。
自師父離京去守陵,師姐就與我回江南找差事,如今她效忠的周老夫人成了太後,待遇不言而喻。
狄萬發轉回頭看著我,像是想起什麼,說道“誒,看到房姑娘端的衣服我就想起,你看的那些話本裡不是時常有個情節嗎?”
“什麼情節?”
“那些談情說愛時的男子不都對衣物十分挑剔,不論如何看都不滿意,總覺得不夠襯自己,擔心心悅的女子不喜歡,你不挑衣服嗎?”
“我為什麼要挑來挑去,過於刻意,平日衣服就挺好,看著自然。”
“還是你懂,不刻意確實好,不累人,一個個衣服都挑花眼。”
“倒也不是挑花眼,話本嘛,看看就好,沒如此誇張,你不是也沒有特意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