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王命人整日跟著郡主,秋菊隻好趁著午膳後郡主小憩的時間,悄悄從後窗給我們遞信。”
“以澤王府的戒備,你們能如此輕而易舉?”
“是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邵章翻牆進去得很快,秋菊匆忙將信塞進他手裡的時候險些被抓到。”
“好在今日你在,不然他一個人還真有些應付不過來。”
“我們兵分兩路,他讓我先帶信回來稟告公子,自己引開了人。”
聽到這裡,我有些好奇邵章去處“他人呢,那飛毛腿沒給逮住吧?”
他搖頭無奈笑道“沒有,剛剛得知,他在長情樓和兄弟們喝酒呢,公子放心。”
“辛苦了,去找若水討幾塊糕點歇一會兒吧。”
“謝公子。”
我本意是讓秋菊傳話,但小桑覺得三言兩語說不完,所以寄言於信,與其說是信,不如說是私塾授業時孩子之間嬉鬨的紙條,可紙一摞一摞的,又快比書還厚。
這三日,邵章和若山輪著替我拿信遞信,神出鬼沒,澤王府的人來不及反應,或是……他們其中也有人不願阻攔,因為若山和邵章隱隱覺得,每次前去,陣仗中都有一個缺口令他二人逃脫,澤王那邊卻又沒說什麼,仿佛不知道我們一直有來往。
所有人都早已得知我與小桑兩情相悅,就差陛下賜婚,奈何澤王瞧不上我,那我也顧不上那麼多了,若是我有機會,哪怕是綁著人堵著嘴,也要讓他在拜堂時受我這一禮,讓我堂堂正正得到他的掌上明珠。
小桑今日依舊是與我訴說澤王的嚴厲,太子的病剛好些,他就進宮為太子講兵法了,留下的人根本不敢放她出府,她也是有心無膽,隻好每天與我書信來往聊聊每天吃些什麼,做些什麼,她覺得這些聊著雖平常,卻令她十分滿足,我亦是。
我揭開這張準備看底下的,意外觸到紙後硬物,再往下一翻,原是半塊玉佩,玉佩下的信紙上寫著:
“昨日感到你悶悶不樂,今將貼身玉佩一半贈予,以解相思。”
我恍惚得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了,隻緊攥玉佩發愣,回過神來時趕緊接著向下看。
“月事依舊是如此難熬,好難受呀。”
“南街那家糕點越做越難吃了,愁人。”
“對了對了,你上回問我喜歡聽什麼曲,我不挑的,都可以。”
“好想見你啊。”
她這段日子身體不舒服,我得去陪她才是,我在回信上同她約好了時辰和方向,打算之後趁著澤王每日外出,我再去她家的偏門奏曲,邵章探過話,那兒離她臥房最近,王妃身子弱,王府事務又眾多,她不常管我們小輩,隻要避開澤王就夠了。
我到阿爹的書房裡收拾出擱置許久的琵琶,又翻箱倒櫃尋譜子,許久未彈,弦鬆得不能再鬆了,縱使裹著布,琵琶也蒙上了淺淺一層灰。
出門買來弦和白芨,將弦修好以後試著彈了下,發覺就算沒有譜子,也還記得些許曲調,琵琶是阿娘曾用過的,如今她忘了個精光,也算是傳給了我。
若水替我將白芨熬好,接著塗在我指上,我來不及塗一月半月來養指尖,隻能塗一天勉強護一下。
我回憶曲調,閉眸想象置身於金燦燦的稻田,風拂過麵龐吹起發絲,頭頂似有枯葉落下,與我擦肩,又飄至膝上,滑落到腳踝,撥弦的指由慢轉快,突然停滯,複又快得起風,農戶們臉上豐收的笑容曆曆在目。
一曲後,漸漸睜開的眼有些受不住窗外照射的強光,我用力眨了眨,低頭輕輕撥了下弦,不知這首見秋,能否博她一笑。
我彈了不到一半就感到十分疲累,還有些走了調,手已在微微發抖,尤其右手,酸得不行,後邊兒半段其實是硬撐的,看來我身體真是差到極點了,在家這麼多天一點都沒補回來。
熟能生巧,我努力回憶同外翁與阿娘學琵琶的那些日子,直將弦都彈鬆了點,險些裂了個指甲,若水正好端來魚羹,見狀,到妝台的盒子裡拿出細布,然後回身坐在側旁替我綁好手指。
“公子小心些手,夫人老爺見了要心疼的。”
“好。”
“公子為何突然苦練?”
“我想彈給小桑聽,就在澤王府的偏門。”
“公子要、要去澤王府外頭奏樂?”
若水一臉驚訝,我被逗笑了“你且安心,我不會與澤王撞上的,也沒人會去告訴他。”
隻要我戴著幃帽,扮作女子,料想澤王府的人也看不出我是誰。
澤王若長久不答應,那我就更加大張旗鼓,屆時滿城皆知,我也好迫著澤王嫁女,我絕非有意毀小桑名聲,隻是不想讓她嫁給彆人,我心中有她,她也鐘情於我,不是嗎?
接連書信來往已好幾日,我前天就在書信同小桑說了自己對音律不甚精通,都是自小從外翁那聽來的,勉強入耳取個樂。
邵章拿著信回來告訴我,澤王府的小兄弟透話,他們不可過於頻繁放水了,澤王身邊的老親信回京,同澤王一樣古板得很,我們不可過於明顯,所以這是小桑近日最後一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