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明 其實我也想躺一塊兒(1 / 2)

亂緒成文(秋離) 秋杖 6609 字 9個月前

兩日已過,我又等了小桑兩日,原先冰涼的珠子,在手心被握得發暖。

身旁的墊子下陷“阿揚,伯母說你又整夜未眠,怎麼不睡啊?”

“小桑,四天了。”

“你憔悴了不少……是我不好,讓你等太久了。”

“沒有,是我給夢魘著了,來,天涼了,喝碗薑湯。”

“好……謝謝若山哥。”

“若山,你喝了嗎?”

“早早喝過了,公子放心。”

小桑飲下薑湯,坐得更近“這手串都給你盤亮了呢。”

“我還是很喜歡。”

“喜歡就好,阿揚的手真真是我見過最好看的。”

我雙手相互摩挲“我隻摸到滿手的骨頭。”

“還是要多吃點啊,太瘦了。”

“我吃得應該挺多了?”

“是嗎……誒阿揚,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問。”

“為什麼糕點鋪子叫休音閣啊,如此風雅,都叫人不覺得是賣糕點的了。”

“你猜猜。”

“嗯……我猜不到。”

“其實,這糕點鋪子,是為你開的。”

“咳,謝謝阿揚。”

“上回送你的糕點,吃完了嗎?”

“還沒呢,我哪舍得吃那麼快啊。”

“不能放太久,新鮮的好吃,吃完了再去拿就是。”

“你真好。”

“咳,王妃身子如何?”

“我娘?老毛病了,生完我之後就這樣了,時好時壞,我照料完娘親,昨日又午後進宮侍奉奶奶。”

“如此疲累,怎麼不在家多歇息?”

“我一人實在難以踏實歇息。”

“我知道,小桑與我閒談能輕鬆不少,我就是擔心你來回折騰得更疲憊。”

“沒關係,從王府到這也沒多少腳程,陪你要緊。”

“聽說澤王殿下那衣物,被虞吉毀了?”

“嗯,線雖然沒斷,但衣料珍貴,沾上虞大人進獻的酒以後,布線亂了色,爹爹衣物有損,陛下查清那酒是次品,這下宮裡失了麵子,虞家可是撞黴頭上了。”

“虞吉虞吉,愚不可及……他被太後罰跪三日,家眷還要每人謄抄佛經一百遍,一家子叫苦不迭的,他家女眷都是入京後才讓識字,定是不願謄抄的。”

“是啊,他夫人還搬出幼女來,氣得奶奶改口,讓他們抄三百遍,死的心都有了吧?”

“師姐帶人去守著,虞家現在是在太後眼皮子底下,就是當即咬舌,也來不及了。”

“奶奶這下是真的氣極了,都被氣得臥病,他們一家太可惡了,不過……”

我感受到她的局促。

“怎麼了?”

“我昨日衝動,在門口打了虞蘭君,之後問起,秋菊與我說,其實虞蘭君也是被她母親強拉來求情的,她亦不認同父母作為,卻挨我一掌,何錯之有呢?”

“你是關心則亂,不礙事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這是替父受過。”

“嗯。”

“虞吉倒是保住自己那條狗命了,他是皇後表兄的同窗,又算娘娘遠親,苦苦哀求才得以保住仕途,真是打不死啊。”

“他被伯父多加兩日罰跪,跪完還要挨二十大板,恐怕不止腿,腰也要斷了,尚不知有沒有命享。”

“嘶,想想就疼,也是活該,可惜不能親眼所見了,真解氣啊。”

“唔……阿揚,我想躺會兒了,好累。”

“秋菊在門口吧?你去隔壁歇歇。”

“好,你也歇息。”

我剛躺下,小桑還沒走出門,若山就跑過來傳話“郡主公子,虞家九娘子拜訪,說是給郡主請罪。”

虞蘭君?我和小桑的事雖擺在明麵兒上,可也不是次次鑼鼓喧鳴,她不去和太後請罪,倒來江府尋小桑。

“我不見她。”

“應是去過王府才尋來這的,若山,你去將她打發了吧,就說郡主身體不適,在阿娘院裡小憩。”

“是。”

人已打發,小桑仍舊懊惱“是我扇了她,我理虧,可她也不能直接來江府啊,這叫他們如何看待你。”

“要不,我們成婚前先不見麵了?”

聽我說這話,她著急了“我不,我不在乎,隻有在你身旁,我才安心。”

“外頭都說你有身子了,咳咳。”

“咳,她怕不是看上你了,來與我搶人。”

不知她的小腦瓜又在想些什麼了,我倒豆子似的回道“你都有身子了她如何與你搶。”

“你,你不害臊!”

“快些去休息吧,彆累著。”

“你也不許見虞蘭君哦,我去睡一會兒,夢裡見。”

“夢裡見。”

這一夢,叫我醒來仍舊是念念不忘。

我都成瞎子了,怎麼還淨想些……也好在我看不見人,若是看得見,這飯都吃得如履薄冰了。

小桑纏著我念話本,我隻管陪著她,聽她說故事,說感受,不讓她寂寥。

午後睡得久了,夜裡就睡不踏實,第二日午時方醒,差人去王府一問才知,小桑也沒醒。

看來是連日繁忙,身子疲累。

“若山,邵章!”

“我在呢,公子想吃什麼?”

“清湯麵吧。”

“好,我去吩咐。”

“若山呢?”

“在夫人房裡吧,好像是聊若水姐什麼事。”

“去吧,我再躺會兒。”

苦澀流於唇舌,暖陽刺痛雙目,清湯麵的味道被覆蓋,喝儘湯藥,我抬頭問“太陽出來了?”

“是啊,公子感覺到了?”

緩緩地,我看見些許輪廓,還看到了若山。

“若山,我看得見你了。”

“太好了,公子能看見了!”

若山把住我手腕一會兒,話中難掩喜悅“脈象平穩許多。”

“還是有些看不清,等真的恢複了再和阿娘說吧,若山,幫我叫下邵章。”

“好。”

四下張望,想看清物件仍舊是費神,若山的臉在我眼中,遠一些,就是空白一片。

急促的腳聲,是邵章。

“公子,能見光了?”

“嗯,看得見了,就是看不清你們的臉。”

“再養一陣,肯定能看清的。”

“那什麼,小桑……是身子不適嗎?”

“或許吧,郡主這幾天可忙了。”

“那我就不去打擾她了,宮裡有什麼大事嗎?”

“也不算大事,老爺回來說過,朝中除了兵部外,都氣得不輕。”

“是什麼事?”

“就那虞吉,眼看著要變成殘廢了,又去討好太後,可勁兒送寶物送藥材,跪在甘露殿前拚命奉承陛下,說自己侍奉陛下到下輩子,給陛下聽到,免去了餘下責罰,還誇他忠良。”

“他到底是何種手段,竟讓陛下三番五次偏袒,朝中不滿已久,如此溜須拍馬之輩,不成氣候,不過是一時走運,罷了罷了。”

“還有什麼事嗎,我出去一下。”

“沒什麼事了,你去吧。”

“那我回去接著訓老頭了,他老是不吃藥,有事差人喊我,走了。”

“看緊點兒,彆又喝酒了啊。”

“知道知道。”

白茫茫的身影匆忙離去,近日眾人都各自繁忙,我也起身動動筋骨,許久不見光的眼不再願意閉上,徘徊在每個角落,直到疲累躺下。

十多天的暖陽驅散得了身上的濕冷,驅不散枕邊的冰涼。

已看得清他人麵容,我自在許多。

剛端起藥碗就瞥見門口熟悉身影,我立刻閉上雙目。

“是小桑嗎?”

“是我,阿揚,沒人喂你喝藥嗎?”

“來得正好,你喂我。”

“好。”

她話裡都顯出疲憊,卻還是如此有耐心,碗沿抵在唇間,她著急道“哎呀,忘拿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