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且說賈家的家學裡麵,卻有一樁公案。那薛蟠素日裡有兩個寵愛的,叫香憐,玉愛,這兩個人近來失了寵,反倒和寶玉以及秦可卿的弟弟秦鐘看對了眼。薛蟠從前的內寵金榮,早就心中記恨了香憐玉愛,又撞破了秦玉二人,便聲張起來,在學堂裡就大打出手。又牽扯進寶玉的小廝們進去。
寶玉氣不過,要找賈代儒說話評理,他倒也知道,這事情不能讓父親知道的,可是就是這樣巧,寶玉扶著叫打了頭,腫起一個包的秦鐘去抹藥的時候,恰遇上賈環。
寶玉急著去給秦鐘上藥,虛應了幾句就急著走。
那賈環在府裡亂竄的時候,碰上賈政,賈政見他無事可做就心煩要罰他,賈環便嚷起來:
“父親好偏心,寶玉倒是去上學堂了,可是卻在學堂打了起來,東府裡蓉兒媳婦的弟弟都叫打破頭了呢!”
賈政一驚,“此話當真?”
“誰不知道,來來往往都看見寶玉引著秦鐘上藥去了。”
賈政登時暴跳如雷,清客們忙拉住,要他問清楚再說,賈環見此,一溜煙跑了。
賈政便叫過來賈瑞,那賈瑞平素靠討好薛蟠的內寵吃飯,香玉二人既然失寵,他心中竟然怨懟起香玉二人來,剛剛也站在金榮一邊,見如今事情鬨大了,他倒是知道怕了。
便回話道:“那金榮嫉妒香憐玉愛兩個人人緣好,便和他們起了衝突,正巧寶二爺,秦兄弟和香憐玉愛相好,就吵嚷起來,把秦兄弟頭砸傷了。”他知道薛蟠是政老爺的侄子,說話間便不敢帶上薛蟠。
他不說還好,說了賈政更加怒意衝天,香憐,玉愛,何其刁鑽古怪的名字,寶玉年紀輕輕,竟然已經養下了分桃斷袖的癖好。
揮揮手叫賈瑞回去,賈政便讓人把賈寶玉叫過來,他倒還耐得住性子,並不著急打人,賈政冷笑著問賈寶玉:“你與那香憐、玉愛是什麼關係?”
寶玉一驚,不知道這種事情怎麼讓父親知道了。寶玉恭敬回道:“兒子見他們兩個生的不凡,卻又家境貧寒,是以多照顧了些。”
賈政暴怒,喝道:“你分明是看中他二人皮相,做了那色中的孽鬼。”
當下賈政便叫過人來,要對寶玉動家法。那幾個清客並不敢對寶玉使儘全力,賈政見狀,奪過板子來親自打。
寶玉的小廝茗煙見狀,直往內院跑,給賈母報信。
王夫人聽了此信,也慌慌忙忙過來書房,元春雖病著,也跟出來勸父親。
待到了書房,王夫人一下子撲在賈寶玉身上,抬頭對賈政說道:“你要打死他,不如先打死了我。我這麼大歲數,隻有元兒和寶玉兩個孩子,元兒現在正病著,你還要再打寶玉,這是剜了我的心啊。”
賈政見老妻如此,也不好再打。王夫人便開始哭她那早死的賈珠。她哭道:“老天爺啊,倘若珠兒沒死,你今日便是把寶玉打死,我也沒二話的,可是我的珠兒啊,那樣年紀輕輕就去了。”
賈政也想起來長子種種好處,不由老淚縱橫。
元春也上前解勸父親:“寶玉縱有種種不對,但他年紀也還小,何苦這樣大動乾戈,好好與他說了便是。”
女兒還是閨閣中人,賈政不想在大女兒麵前提起寶玉做的事情,隻能掩麵而歎。
賈母顫顫巍巍也過來了,她拿那龍頭拐杖要打賈政,“你這個喪了天良的,沒心肝兒的,你非要打死寶玉才行嘛,大不了我們不過了,我和寶玉兩個人回金陵老家去。”
賈政忙跪下求老母親寬恕,他再沒有辦法了,任憑老母親把寶玉帶走了。
隔了些日子。賈政叫人去通知賈代儒。家學暫時且不辦了,再把這人員梳理梳理,再重新開起來。
這期間,秦鐘和他姐姐告了狀,秦可卿最是個要強的人,聽得旁人那樣說自己弟弟,氣得渾身發顫,這幾天正病起來,纏纏綿綿好不了。
寶玉叫送回來的時候,把襲人她們嚇了一跳,寶玉後麵竟然腫起來一指高。襲人不免恨恨道:“你平日若聽我兩句,也不至於如此。”寶玉不答話,隻是呻、吟起來。
正說著,卻聽丫鬟們講:“寶姑娘來了。”
襲人匆匆把簾子放下來,就見寶釵托著一丸藥走進來。寶釵把這藥的服用方法都說了,襲人道:“還是寶姑娘體貼,不像有些人,我們爺平素體貼她,這會兒連個麵都不露。”
寶玉喝住襲人,才道:“寶姐姐來了,快請坐。”
寶釵勸他:“聽人一句話,也不至今日。彆說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們看著,心裡也疼。”才說了半句,寶釵便自悔話說的急了,低下頭來,竟然紅了臉。(1)
寶玉聽她說話大有深意,心中高興起來,仿佛身上也不疼了。他心中暗道,若我挨了一頓打,能換來姐妹們的疼惜,那我真是願意日日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