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夕陽已經融成一抹橘色,兩邊樹影婆娑起舞,雲邊渡上層淡淡的金,路邊小狗伸著舌頭急促呼吸。
榕城雖是小城市但勝在交通便利,隨著這幾年房地產巨頭的崛起,也讓本地拆遷的人趕上一波紅利。
公交車聲音嘈雜,在拐彎後平穩開過黑暗隧道,又經過一片深綠樹林。
江映晚望向外麵,眼見夕陽餘暉一點點吞沒,她不想回家麵對李倩,也不想和陌生相親對象約會,卻好像無法逃脫。
遠處亮起居民燈火,兩側街燈也隨之亮起。
“咳咳。”旁邊傳來輕微咳嗽聲。
是一對老夫妻,她剛上車的時候還給他們讓座,現在座位空出來了便坐在一排。他們腳邊一個竹籃,毛巾蓋著,邊上冒出幾節棕色細枝條和葉子。
老家也養過些植物,她便多看幾眼。
綠色葉子帶著細密倒刺,夕陽下泛著油亮深綠,她愈發覺得眼熟,似乎在記憶某個角落見過,像2005年的夏天。
她被江母送到荔鄉和外婆過暑假,無意中喜歡上鋼琴,又被江母以課程價格貴反對,最後甚至將她鎖在屋子裡,她便趁外婆不注意溜去院子。
她們家是老式平房,四周是高高的圍牆。
荔鄉民風淳樸,幾乎家家都種植荔枝樹。
炎熱夏天她穿著白色連衣裙,徒手爬荔枝樹翻牆出去,夏天的熱浪吹起裙角。她像隻重獲自由的小鳥歡樂穿梭在狹窄小巷。
經過一戶破落後院,角落裡發出極輕的敲擊聲。
她好奇湊過去,聲音卻戛然而止,又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眼見沒動靜便準備離開。
忽然,石縫裡出現一雙眼睛,眸子漆黑冷清似有些渙散,“彆走。”男人聲音氣若遊絲。
“我?”她指了指自己。
“嗯,”他努力爬出幾步,衝她顫抖著招手,一個簡單的動作似乎用儘全身力氣,“過來。”
這才看清他手上乾涸成烏色的血漬,旁邊破掉的淺色襯衣染成玄色,周身散發難聞血腥味。
“嗯?”她捂嘴,移動腳步小心走近。
才發現男人鼻梁英挺,一雙涼薄的黑眸似要看進她心裡,石下的黑西褲緊貼在他修長大腿上。
上半身赤|裸沒穿衣服,碎布條綁在腰上,似乎還在往外麵滲血,正直炎熱的六月夏天,傷口已經發炎紅腫。
他唇色蒼白臉色發紅,似乎正在發高燒,見她走來急促喘息劇烈咳嗽,似要將整個心肺都咳出來。
她害怕又好奇,在想怎麼問清楚。
“找人救我。”男人說完便暈過去。
她想起電視上的救人情節,看到不遠處路過的交警,跑過去攔住他回來救了男人,而這男人正是現在的宋衍。
因為擔心被父母知道翻牆,她選擇了保密。本以為會被時光逐漸掩藏,直到成年後和他再次相遇。
……
約會地點
牆上映射曖昧色燈光。
桌上半透明玻璃瓶,插著幾株鮮豔紅玫瑰。方形小桌下鋪一層綠色樹葉狀蕾絲,女服務員穿著露肩泰式長裙,頭上彆一串耀眼的金鏈花。
甜美而不失熱帶情調。
江映晚找位置坐下,點開和李倩的聊天記錄。
這是她昨天臨時安排的。
她隱約記得這人是汽車銷售,據說工資很可觀,在榕城有幾處房子,突然,她想到公司滿嘴跑火車的銷售,她搖頭努力丟掉這些刻板印象。
畢竟工作是工作,人是人,不能混為一談。
“顧醫生,你剛才說的那些是在開玩笑吧。”一道尖銳難以置信的女聲,然後便是咖啡重重落桌,聲音很大,吸引了不少目光。
好一會兒,才響起疏離冷漠的男聲,清冷得讓人覺得絕情刻薄,“沈小姐,我從不騙人,是你來之前了解得還不夠透徹。”
“我……”
“小姐,你們的菜”服務員端著菜品走過來。
“滾開,這裡沒你們的事!”女人惱怒地把餐盤推倒,服務員沒躲開,食物和碗碟散了一地,一瞬間,她引起周圍人的不滿,眾人都紛紛投去嫌棄的目光。
男人抬手,朝服務員擺擺手。他取下金絲邊眼鏡,慢條斯理抽出消毒濕巾,擦去濺起的油漬。
“顧澤,不可能,你們家醫術遠近知名,祖上根正苗紅三代單傳,這些都是眾所周知的。”女人似乎受到了極大的欺騙,聲線都有些發顫。
“哈哈哈。”男人突然笑出聲。
他的聲音爽朗輕快,似乎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江映晚眯了眯眼。
她所坐的角度靠窗,隻能看到裡側的女人,看不到背過身的男人,但她隱約覺得男聲耳熟,正要起身湊近去看。
這時,身後響起一個不確定的男聲。
“江映晚小姐?”
“孫沉?”她收回目光,看了眼麵前商務打扮的男人,他戴著黑框眼鏡,臉和脖子有些圓潤,懷裡抱個手提包,整個人看上去憨厚老實。此時正靜靜看向她,臉色有點紅。
孫沉興奮點頭,兩人重新坐下。
他隨手指揮服務員端上冬陰功湯火鍋。
隨後在一片熱氣中,江映晚聽著男人熟練介紹自己情況,還故意找話題侃侃而談,兩人算聊得投機。等菜上齊後男人抱歉。
“不好意思,我確實來晚了,這頓飯我請,後麵不夠江小姐隨便點。”
江映晚感到欣慰,比起之前的幾個奇奇怪怪的人,這個也算有點安慰,或許這場相親也沒有她來之前想得那麼糟。
“對了,我記得江小姐住在咱們榕城江北區,隔得這麼遠的,江小姐是開車來的吧。”男人問一句。
“不是,我坐公交來的。”因為省錢。
她喝下椰子水,燙了幾片肥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