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由劉和操辦,這碑文內容應當也經由他手,卻獨獨沒有他自己。也許這位哥哥,並不認同劉才良是他父親吧。
三人腳步不停,直接殺到劉宅前。
深更半夜,街上人影不見一個。劉宅大門緊閉,未點燈籠,也無家仆看守。門上春聯幾年未曾換過,已殘破脫落大半,福字更是不知所蹤。
劉應衝到門前,挽起袖子,咚咚咚敲起門來。
寂夜中,這□□極為響亮,不管劉宅多大,都該有人能聽見。可他兀自敲了半天,居然沒任何反應。
慕千曇瞧見門前地麵上有不少枯葉,還從石縫間生出雜草,也不知多久沒清理了,便問:“你確定他還住在這裡?”
劉應道:“沒錯,住在這,但他不常出來,所以門前才荒了。”
說完,他還要再敲門,被慕千曇攔住:“不必了。”
讓他退開些,又將裳熵丟下。慕千曇走到門前,伸出手掌貼在冰涼門板上,嘗試著調動體內靈力,彙聚在手腕。
“開。”她短促喝道,靈力自掌心爆出。
門上剛出現藍色光圈,下一秒便在巨響下四分五裂,無數碎片向院門飛濺出去,落滿院子,響聲回蕩幾道才停。
被靈力攪動的裙擺與發絲都緩慢飄落,慕千曇眸色微漾,收回手掌,垂眸看了看掌心。
劉應驚道:“仙子神力。”
合攏手掌,放下在身側,慕千曇道:“這麼大動靜,還是沒人出來。你親哥睡覺這麼死,家讓人偷了都不會知道。”
劉應道:“家中曾經有許多仆從,現在應當都被劉和遣散了。”
他心中餘怒未消,還惦念著家中女兒,不多說什麼,直朝門裡行去。慕千曇轉身,想再將女主挑起來,發現她已自己站住。
繩索還未解,她倒是站的板正。發現慕千曇看過來,還往前跳了幾下,意思是她會走,不必再那樣挑來挑去。
有了方才炸門做發泄,慕千曇心中諸事不順的憋悶已通暢不少,便隨她而去,自己往院中走。
就怎麼會功夫,劉應已翻了好幾間房屋,進進出出,口中喊著劉和之名,喊聲回蕩在空蕩蕩的宅院中,沒人出來應和。
慕千曇走在廊橋上,觀察著黑黝黝的宅內景色。
不管是哪座院落裡都一盞燈未點,實在讓人懷疑是否有人居住。
身後蹦蹦跳跳之聲不遠不近跟著,慕千曇晃晃手指,袖口之下的傷口還跳痛不已,讓人心煩。
她看了眼腳下,微微眯眼,回頭道了句:“趕緊跟上,否則我待會還把你挑起來。”
裳熵氣地直咬牙,但技不如人,隻能乖乖挨宰,用力蹦跳。
慕千曇繼續在前引路,黑燈瞎火,她又故意走樓梯多的地方,果然沒多久便聽得噗通一聲,身後人摔了跤,又費勁爬起,跟上她。
李碧鳶道:‘你還挺惡趣味的。’
慕千曇麵不改色道:‘我畢竟是惡毒女配,你不能指望我善良。’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隱隱還很刺人。沉默須臾,李碧鳶道:‘嘶...你對她真的有很大意見。’
慕千曇翻了個白眼:‘我哪敢和堂堂女主作對,你高看我了。’
更怪了。李碧鳶不知說什麼:‘嗯...’
‘對了,’慕千曇抱著雙臂,手指勾起一縷發絲:‘既然她有女主光環,那麼超度之法她應當也會吧。’
李碧鳶歎息道:‘主角光環和技能有什麼關係,她現在身上連靈力都沒有,上哪學超度去。你還說你對她沒意見。’
‘囉嗦。’慕千曇直刺她痛處:‘她不會,我不會,你也不會,結果你還有閒心在這說話?’
那邊傳來狂翻紙張的聲響,李碧鳶低吟一聲,痛苦道:‘我已經在全力去找了,但是資料又多又複雜,而且大概率真的沒有...我真是服了,這些修仙文的設定每本都不同,參考借鑒都不成,這些作者就不能統一下嗎。’
身後又是噗通一聲響,比前幾次聲音都大,大概摔得狠了些,好半天才有爬起來的動靜。
慕千曇極小幅度的偏移視線,放慢了腳步:‘怎麼統一,共用大腦嗎?彆廢話了,快點找,我沒有耐心再等了,待會要是直接殺鬼,任務失敗可和我無關。’
李碧鳶抓耳撓腮:‘哎呀...知道了。’
幾句交談結束,劉應已將所有屋宅搜儘,回到跟前,麵露茫然:“他居然不在。”
看這宅子空空蕩蕩,多少能猜出來。慕千曇無語片刻,問道:“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
劉應回憶著,答道:“兩月之前,因小玲病態惡化,我求他借錢於我,他沒有願意,那便是最後一次相見了。”
慕千曇心中暗暗思量。
劉和那家夥會操縱邪術,費勁把劉才良亡魂引到劉玲身上,肯定是為了見弟弟家宅不寧,必要時刻還會對他落井下石。所以在劉玲身死前,他應當不會離開才對。
否則,不親眼見證的迫害,豈不是毫無爽感可言?
慕千曇抬起手,靈力凝在指尖,藍色光暈如有生命般浮動著,將她麵容照亮一角,唇粉膚白,如霧中美人。
靈力可破門,不知道能不能用來找人?
正思慮間,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慕千曇怔然一瞬,回首望去,竟是裳熵不知何時掙脫了繩索,向她衝來!
腦中的第一想法,是這家夥方才跌倒之後,久久沒能起來,大概不是摔的疼,而是尋到處鋒利石頭,將繩子割破了!
而第二想法,則已經化作行動。方才彙聚在手的靈力下意識打出,藍色光球如攜閃電,直將裳熵擊飛,撞斷廊橋支柱。誇嚓兩聲,再次撕裂寂夜。
少女悶哼出聲,重重摔在地上。零零碎碎木屑如雨水般灑下,落了她滿身,其他則大大小小砸進池塘,撲通撲通,驚的魚群散開。
慕千曇:“....”
李碧鳶尖叫:‘女主啊!!!’
慕千曇先推卸責任:‘她突然衝過來,這不能怪我。’
劉應磕巴道:“這這這...”
慕千曇向少女走去:“應該沒什麼事吧。”
她沒注意到自己將心聲說了出來。剛向前走兩步,少女已從木屑碎片中坐起,麵具細繩突然斷裂,掉落下來。
慕千曇腳步停滯。
惡鬼麵墜落時,微亂的波浪卷長發也從她肩頭泄落。少女抬起雙眸,如掀起一陣輝光亂雨。爛衫破衣不減其色,發亂神怒反填其魂。上天塑不出這般造物,見她也要羞愧三分。
這張被有緣之人得見一麵便稱為“雲輝仙子”的麵容,讓人想到的卻不是月華,而是更為熱烈的日光。
怪不得要帶上惡鬼麵具,頂著這張臉闖蕩江湖,會有諸多不便吧。
慕千曇冷笑,心道:讓李碧鳶說中了,集作者所有偏愛的大女主,真真是精雕細琢的一張好臉。
那邊,肉體凡胎遭此重創,尋常人早該爬不起來了,裳熵卻隻是咳嗽幾聲,口角落出星點血跡,被她用掌心抹去。她撐著地麵站起,拍拍身上的乞丐衣,拿起麵具向這邊走來。
慕千曇斂眉,唯恐她突然發難,再次凝聚靈力。
可裳熵並不看她,走了幾步便停住。
她張了張口,發現自己可以說話了,便向劉應道:“我之前來這裡捉過老鼠,所以知道此處有間密室,也許你要找的人,就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