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實際身高其實比徐容澤還要高兩厘米,但動作總是慢半拍,手腳都鈍鈍的,搶了幾回都沒搶到,隻好磕磕巴巴地罵了一句,電視也不看了,轉身回房間。
徐容澤在原地站了站,坐到了沙發上,靠在喬希剛才的位置上,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喬希躲在房間裡看平板。這玩意兒比電視難操作多了,不過他需要學的功能並不多,徐容澤給他買的時候就已經把應用都裝好,他隻要用手指點來點去就行了。
真奇怪,手指在現在竟然能做這麼多事,連刀子也不必用。
喬希嫻熟地把平板架好,撐著下巴靠在床頭看視頻。他在看的是徐容澤參演的一部網劇,現代懸疑題材,徐容澤飾演一個來找主角團麻煩的富二代,隻出現了兩集。這部劇製作平庸,節奏慢,但對於喬希來說已經是很有趣味的東西了,他很有耐心地看著。
那個富二代小時候就和主角過不去,在學校裡一直使絆子,幾乎可以算是霸淩行為,不過飾演這一階段的小男孩演技糟糕,隻曉得一字一頓刻板念著台詞。
後來主角卷入了一個失蹤案件,很快轉學走了,兩個人小時候的交集就此結束。
這部劇唯一可取的,就是攝影和配樂勉強在線,頗有懸疑驚悚的氛圍。荒廢的大樓,幽深的林蔭道,慘白的天空,閃動著恐懼的眼神……喬希草草看完徐容澤出現的片段便關掉了平板。
他臥室的陳設比外麵更簡單,幾乎就是一張床和一個床頭櫃。吊燈和台燈都開到最亮的一檔,窗戶沒有任何遮蔽,窗簾被緊緊卷著,房間裡通透又明亮。
臥室和客廳鋪著一樣的地毯,厚實柔軟。喬希躺在了地毯上,悄悄聽著門外的聲音。
可門外很安靜,徐容澤一個人在客廳似乎什麼也沒做。
房間裡已經夠亮了,可是仍舊無法阻擋一些黑暗侵襲,一些扭曲惡心的東西又要降臨了。從頭皮到指尖,每一寸的神經都在噠噠提醒著他。
又要來了……永遠……永遠無法擺脫……
混亂迷蒙之中,喬希忽然想起了剛才的電視劇,那個演技糟糕的童星。他們完全不像,徐容澤小時候沒有那麼傲慢嬌氣的眼神和豐潤的臉頰。
那時候,他是個孤僻又倔強的小孩兒。
喬希慢慢回想著,閉上了眼睛。
浴室的牆壁晦暗黏膩,布滿了黴綠色的斑點,偶爾有黑色的蠕蟲扭動著爬過,留下一條條泛著水光的痕跡。天花板上的頂燈呈現渾濁的暗黃色,微微閃動著,為整個浴室帶來並不穩定的光源。
洗手池上的鏡子從中心開始向四周裂開,歪斜地照應著對麵的牆壁。水龍頭開著細細的水流,但流出的液體是鐵鏽色,裝滿了整個池子,散發著濃烈的氣味。
喬希躺在地上,四肢扭曲成詭異的姿勢,輕輕顫抖著。他時而睜開眼睛,眼神空洞地望著頂燈,臉上露出可怖的神情,時而閉上眼睛,胸膛劇烈的起伏,仿佛在忍受什麼極致的疼痛。
鐵鏽色的液體從洗手池溢了出來,垂落在地麵汙穢的瓷磚上,聚成一團腥臭的活物,向喬希的方向緩緩行進。
頭頂的燈光閃動得更加明顯,周圍爬蟲移動的窸窣聲也變大了。四麵的牆壁似乎在收縮,這並非錯覺,那扇上鎖的門已經被黴斑徹底吞噬了,隻留下半個布滿鏽跡的門把手。天花板也悄無聲息地矮了一些,包裹著搖搖欲墜的燈管,即將把這地方唯一的照明工具給吞噬掉。
在那灘液態的活物即將觸碰到喬希的手指時,他終於撐著手肘和膝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都給我滾出去……你們這些惡心的東西……”他輕聲呢喃。
他緩慢地直起身體,呼吸卻忽然一窒,一股熟悉的異物感從胃中襲來。他跌跌撞撞地踩過那灘鐵鏽色的液體,一下子跪坐在馬桶前,死死攀著馬桶邊緣,猛烈地嘔吐了出來。
最先吐出來的是一天的食物,混著胃酸,把他的喉嚨腐蝕得生疼。他按下衝水鍵,佝僂著身體劇烈地咳嗽,幾乎整個人都趴在了馬桶上。他的咳嗽聲突然停滯,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嘔吐。
隻是這次的嘔吐更為痛苦,也更為艱難,似乎他肚子裡的東西實在超過了咽喉的寬度,讓他每一次嘔吐時的收縮都處在承受力的邊緣,淚水與口水混在一處。
那是許多個蛞蝓狀的漆黑活物,在馬桶裡蠕動翻滾,數量變得越來越多。一種滑膩的水聲也越來越大。
喬希冷漠地看著這團東西,眼中滿是厭倦。馬桶的衝水鍵已經被牆壁吞噬了一半,再也沒辦法按下去。
“……遲早會結束的……總有一天,我可以……”他掃視著周圍詭異的景物,喃喃道。
他站了起來擦了把臉,走到曾經是門的地方,握住了殘餘的半個門把手。
門把手被他擰動了,整個浴室突然響起了細碎、淒厲、尖銳的叫聲。
是那些蛞蝓狀的活物。它們扭動著聚成了一條巨大的漆黑蠕蟲,卻在不停地破裂和組合。
喬希打開浴室門,走了出去。
在那一瞬間,整個浴室像是被抹去的一層灰塵,突然恢複成原來的那間明亮而陳舊的浴室。光潔的瓷磚牆壁一塵不染,馬桶的衝水鍵好好的,裡頭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