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顯然寶玉還是低估了甄老太太對自己的溺愛,直到登上去揚州的船,隻好看著現在自己身後的四個丫鬟、兩個婆子、兩個小廝,搖了搖頭,讓他們各自散了,自進了船內,向劉先生請教學問。
劉先生瞧著他鬱悶的樣子,好笑道:“你是家中幼子,老太太又素來寵愛你,能放你去揚州讀書已然很好了。且你母親又早早在揚州給你買了一座三進的宅子,到時候你可以讓他們住進去,自己帶著個小廝去書院便好了。”
“先生放心,我都曉得的。”
金陵到揚州的路程並不算遠,不過幾日,他們的船隻就停在了揚州的碼頭上,甄夫人在揚州這邊安排好的下人,也早等在了這裡,其中一位管事的,乃是甄夫人從娘家陪嫁來的,他提前了幾日從金陵過來,將這邊安排妥帖,見人寶玉到了,忙上前請安。
“李叔,母親收拾了許多東西與我帶過來,還得麻煩你安排人搬回家,我先送先生去書院。”
劉先生站在一旁,捋著胡子,嗬嗬笑道:“不必如此麻煩,我自去書院就好,我那好友也早給我安排了房舍,你就在家中修整三日,三日後自去書院報道罷。”
聽得先生如此說,寶玉便也不再堅持,隻低頭應是。又目送著先生離開,便也沒再多管,直接乘馬車回了家,這幾日在船上雖說無需他做些什麼,但終究還是不舒服的,但剛進了院子,還未及梳洗更衣,便先讓承安往林家送了帖子,想要明日就到林家探望。
而後才讓人準備熱水,自己則早早將外衣脫下,仰麵躺在磕床上,翹著雙腿,身上雖累得慌,但心裡卻隻覺自在得很。
卻說寶玉次日一早往林家去時,黛玉特意請了假,早早就在正院裡等著了,再見麵時,女孩兒出落得愈發高了些,許是因為當初那滴靈水的作用,雖然瞧著還有些瘦,但卻並不算柔弱。
她站在賈敏身邊,明麵上陪著自己母親看賬本,但一雙眼睛卻總往門外看,好容易聽著下人來報,說甄少爺到了,又微微探了探身子。
這幅模樣自然也落到了賈敏眼中,便忙笑了笑,說道:“快請進來罷。”
賈敏的話音剛落,那邊寶玉便已走了進來,先瞧見了黛玉,而後又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多年不見,不知伯母可還安好。”
“好,好,我這些年都好,你母親在家可還好嗎?”
寶玉笑道:“母親一切都好,此番我來揚州,母親還準備了一些禮物,讓我一同帶了來,剛剛已經交給了府中管事的,還望伯母喜歡。”
“虧得她還念著我,這麼多年了連節禮都能看出來是細細挑過的。”許是性情相投的原因,雖然賈敏並不喜歡甄家行事,或是不喜甄應嘉這個甄家之主,但卻時常與李念聯係著。
想著這層關係,不由笑得更開懷了些,柔聲對寶玉說著:“你這次來揚州上學,又是自己一人,若是有什麼不方便的,便來尋我們,可不許外道才好。”而後又用餘光瞧了瞧黛玉,笑道:“眼下我這裡還有些賬要看,玉兒,你陪著你甄家哥哥去走走罷。”
早就等在一旁的黛玉,點點頭,嘴角微挑,應下了這個並不能稱之為麻煩的差事。
“那就麻煩妹妹了。”
向來有著通信的兩個人乍然相見,竟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麼,就隻是在園中靜靜走了許久,但林家在揚州亦隻是住在官府後衙,麵積並不很大,雖有幾處景致,卻也並不算出色,兩人一時間卻無彆處可去,便隻在一棵老樹下駐了腳。
最終還是想了想,說道:“這可樹倒是與妹妹家在揚州府邸的那棵有些相似。”
“不過都是些上了年紀的樹罷了,品類相同,自然瞧著相似。”
“但我瞧著妹妹卻有些不大一樣了。”
“我有什麼不同?”
寶玉並未急著回答,隻先緩緩走到一處石凳上坐下,又從衣袖裡拿出了一個帕子放在了旁邊的凳子上,轉身看向身後的黛玉道:“來坐會兒罷。走了那麼久,熱不熱?”
身後的女孩兒向前走了幾步,坐在了那個蓋了帕子的石凳上,又問道:“我有什麼不同?”
寶玉抿著嘴,好似在想著什麼,過了一會兒方說道:“妹妹都不叫我哥哥了。”
“隻是這個?”
寶玉好笑地看著她說道:“不然還會有什麼。”
“你取笑我。”
他見著女孩兒有些著惱,便忙解釋著:“我哪裡敢取笑妹妹,其實……”寶玉撓了撓頭,猶豫道:“其實我是覺得妹妹好似不像從前與我那樣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