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僥幸的心理,李鳴問道:“我能再問一下嗎?你是從哪得到的這些消息?”
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納西憐憫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們剛從療養山莊裡出來,就在我們出來前,我們聽到一個男人和他前妻商討換腦手術的相關事宜。”
“而他前妻選中的身體就來自那個男人的現任老婆,那個女人也是下等人出身。”
“類似的事在這家療養山莊還有很多。這裡的客戶在做換腦手術時一般有兩種選擇:一是自己準備‘身體’,這樣他們就隻需要支付手術和治療方麵的費用;二是從療養山莊那裡購買‘身體’,這種情況他們得多付一筆買‘身體’的錢。”
“如果你有留意近幾年在威明市發生的失蹤案,你就會發現這幾年發生在療養山莊附近的失蹤案越來越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這是因為療養山莊已經找到了能更隱秘地獲得更多‘身體’的新途徑。”
“人口失蹤案在聯邦很常見,尤其是中下等人的失蹤案,那些案件多到很多警察理都不想理。”
“所以,早點認清現實然後死心吧,你妹妹不可能還活著。”
納西的話粉碎掉了李鳴所有的僥幸與幻想,他一時沒緩過來,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什麼也沒說出來,整個人看著有些精神恍惚。
納西會唇語,通過李鳴的唇形,他讀出他是在說“對不起”。
這有點奇怪。納西心想。
不過最後李鳴還是把納西二人送回酒店——雖然到達酒店時,時間已經很晚了。
想到今天晚上自己給這個年輕人帶來了那麼不幸的消息,納西看著一臉鬱鬱的李鳴,想了想,便請對方在對麵廣場的小吃攤那兒簡單地吃了頓晚餐。
在等待上菜的空隙,納西又給了李鳴一張自己店鋪的名片。
“這是我們店鋪的名片,有需要可以來店裡找我。”納西說道,“我們的業務範圍非常廣,隻要價錢給夠,我們什麼活都接,而且結果絕對不會讓客戶失望。”
李鳴接過名片端詳了一會,然後把名片裝進兜裡。
“謝謝。”他說道,因為長時間的沉默,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人活著就是這樣,”納西安慰他道,“這個世界弱肉強食,殘酷得一點道理都不會跟你講。對於沒有能力沒有資本的人來說,遇到壞事,隻能努力讓自己想開一點,除此之外彆無他法。”
李鳴沒有說話,納西也不覺得尷尬,自顧自地又說道:“有件事你知道不?”
“就是前幾年聯邦通過了一項法案,聯邦所有地區失蹤案受害者的家屬可以通過向政府部門提交相關資料申請獲得補償。”
“無論是線上提交還是線下提交都可以,不同地區的補償金額不同,但可以跨區提交。”
“你要不要試試?在這申請的話應該能拿到不少補償。”
“謝謝。”李鳴說道,這次是真的在感謝納西。
“客氣了。”納西說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李鳴有些迷茫,他也不確定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
李鳴從小就身體不好,家裡都是父母和妹妹在忙活。在他二十歲那年,父母因為事故去世,留下他和妹妹相依為命。雖然妹妹小他兩歲,但為了撐起這個家,妹妹還是選擇放棄學業,轉而在市區找了份商場銷售員的工作,開始掙錢養家。
那時因為父母的離世,李鳴整日鬱鬱寡歡,病情也反反複複的,動不動就得去醫院。
隨著去醫院的次數越來越多,李薇掙得的那點薪水越發吃緊,她心裡不由得生出了怨言。李鳴知道李薇有些怨自己,他心裡也愧疚:先前他拖累父母,現在又拖累妹妹,他好像生下來就是個累贅。
但李鳴也怕李薇拋下自己,他一身病,學曆也不高;去上班的話,好的、輕鬆的工作輪不到自己,哭的、累的工作自己又乾不了——完全就是一個連自己都養不活的廢物。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在他們父母去世的第三年,某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李薇告訴他說市區的工作工資都太低了,根本養不活他們倆,她打算去上等城區碰碰運氣,她聽彆人說那兒的工資高,醫院也比這裡的強;而且上等城區的好多醫院都有公益救助,如果她能申請到一個,那她就再也不用為李鳴的看病錢發愁了。
李薇想得很美好,李鳴卻直接給她潑了盆冷水:不單單是因為怕她拋棄自己所以不想讓她離開,更多的是上等城區對於他們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雖然那裡是一個充滿機遇的地方,但那裡也很多令人不安的因素——尤其是對他們這樣的下等人,令人不安和不確定的東西太多了,李薇還太年輕,他怕她被外麵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從而在一些不好的東西的影響下變得墮落,甚至毀掉自己。
對一個年輕、正在掙錢養家並且心有怨言的人潑她冷水的後果可想而知,李薇跟李鳴在飯桌上大吵了一架。為了不讓李鳴阻止自己,當天夜裡李薇就帶著行李一個人跑到車站,買了張臥鋪,前往熟人所說的“處處是機遇、很好找工作的”N區的威明市。
然後,她這一去就再也沒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