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進去許願的是安娜的婆婆與她的小姑子們,安娜並沒有進去,她在外麵同麗安娜聊天——伯明翰一家今晚也入選了。
“你真的不打算進去許願嗎?”麗安娜非常不理解安娜的行為:
按照慣例,安娜作為家族代表參加晚宴,她的家族被選中後,她本人是有資格參與家族的許願交易的,但安娜卻並沒有跟著家人一起進去許願,而是站在外麵跟她東一句西一句地閒聊——難道在安娜心中,跟她閒扯比許願還重要嗎?真是讓人看不懂。
“不了。”安娜回答道,“進去也沒什麼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該要些什麼,夫人(安娜對福萊特夫人的稱呼)會為我決定好一切,她許願時肯定會照顧到我的那份的。”
安娜說這話時一臉的毫不在意,與她之前不善言辭的模樣相比,顯得格外天真與孩子氣。
麗安娜卻覺得她愚蠢,不切實際。
要知道,哪怕是他們這樣的大家族,個人想要得到些什麼利益,也得靠爭、靠搶——因為是旁係,最好最高級的資源攏共就那麼些,你不去爭搶,那些好東西就不可能輪得到你——他們這些出生在永恒家族的人彼此之間的競爭就已經夠激烈了,更不要提這些嫁進來的外人了。
就衝安娜說的這番話,麗安娜在心底就已經瞧不上她了,不過福萊特家很有錢,他們家在整個永恒家族的地位也不低——作為一個深藏不露又精明慣了的老好人,麗安娜深知跟這樣一個有錢有地位但天真沒腦子的人交朋友,自己大概率是吃不到虧的。
於是麗安娜故作驚訝道:“那福萊特夫人對你還是很不錯的。我以為她管你管得那麼嚴,在待遇方麵上肯定也會同樣苛刻地對待你。”
“那倒沒有。”安娜對麗安娜這番話的意圖一無所知,可能是她的天賦都集中在跟美貌相關的東西上了,她的大腦天生少根筋(不過倒也算不上傻或者不聰明),俗稱缺心眼,而且缺的還不是一星半點,最要命的是哪怕福萊特夫人跟管家已經在家裡教了她十來年,她就是學不精(最後福萊特夫人隻能放棄,並安慰自己攤上這麼一個孤僻單純的傻兒子,兒媳婦同樣單純點也挺好的)。
“夫人管我管得確實很嚴,不過她從來都不會在錢上虧待我。”
“肯多給你錢,這樣的婆婆已經可以了。”麗安娜半真半假地說道,“豪門嘛,大家族,除了錢多就是事多、規矩多,我們這些家族子弟家裡也是一堆破事兒,每天也都是吵吵鬨鬨的,不可能事事都如意。”
“唉。”安娜歎了口氣,她想爭辯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她又想起福萊特夫人每天一遍對她叮囑的那些話——“在外麵一定要少說話,不要出錯,不要鬨笑話,記住: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
於是安娜隻得把這些傾向於倒苦水的話咽下去,然後轉移話題道:“你今晚不是也能許願嗎?你打算許什麼願望?”
“我還沒想好。”麗安娜回答道,“我打算到時候先做一份未來走向和綜合數據分析,看看現在跟未來都會缺些什麼,有什麼是我不需要的,然後再決定做什麼願望交易。”
“還能這樣許願?”安娜感到不可思議,她對許願的認知依舊停留在過去那種、為了名利出賣自己最重要的東西的、單一粗暴的模式上。
“對啊,這是當下最流行的科學許願,你沒聽說過嗎?”
“沒有,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麗安娜簡直無話可說:“天呐,你連這個都不知道,你上次許願是什麼時候?”
“我沒許過願望,”安娜說,“自從嫁進來以後。”
這話一出,麗安娜就決定以後就直接把安娜當傻子來看好了——畢竟一個人如果能單純到這種程度,那她也跟傻子沒什麼區彆了。
但過於精明的人總是會遇到更多讓他們忿忿不平的事情——比如麗安娜。
她陪著安娜在等候室聊了十來分鐘,就等著待會兒福萊特夫人許完願出來、她好問一問福萊特夫人都許的什麼願望(這種詢問在族人內部很常見,並不算什麼敏感話題),然後再旁敲側擊地打聽一下福萊特夫人在許願時是如何“照顧”安娜的——不為彆的,就為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以及看看安娜是如何不受婆家人待見的。
然而讓麗安娜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位新來的願望先生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竟然額外給了安娜一個許願名額。
麗安娜有點嫉妒了:活了那麼多年,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傻人有傻福嗎?
但更氣人的還在後麵——在福萊特夫人告訴安娜:她被那位叫納西的願望先生看中,所以又額外得了一個許願名額後,安娜卻依舊說她不想許願,並且也不知道自己該許什麼願望。
麗安娜是真的有點看不下去了,她從來沒見過這麼不可理喻、不識好歹的人。
福萊特夫人知道安娜的性格,她也從來都不把安娜的傻話放在心上,隻是催促安娜趕快進去許願:“你快進去吧,隨便許個大差不差的願望——比如錢、房子、藝術品或者珠寶什麼的,趕快許完趕快出來,彆讓後麵的人等得太久。”
沒辦法,安娜隻得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走進了納西的工作室。
“安娜太太,你好。”
安娜進入房間的時候,這位叫納西的願望使者正戴著眼鏡坐在辦公桌後麵,聚精會神地瀏覽著電腦上的內容。
“請坐。”納西示意安娜在自己桌子對麵落座。
安娜帶著忐忑的心情坐下了,雖然這位納西先生長著一副漂亮又溫柔可親的好相貌,但安娜沒由來地就是對他有些抗拒——儘管已經來到了這裡,但安娜還是不想許願,不想做交易。
“是這樣的,安娜太太,我知道你並不想許願,但是我看中了你身上的一些東西,我想跟你做筆交易把它們買過來,代價你可以隨便出,隻要不太過分就行。”納西開門見山道。
“你想從我這裡買到什麼東西?”安娜問道,她有點緊張,她很怕對方再看中那些對她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類似的遭遇她三十多年前就已經經曆過一次了——不過同時,安娜也很害怕因為自己拒絕交易,而從此(至少是在這位願望先生的任期內)影響到他們家族與願望公司的合作——甚至在不久的未來,影響到他們家族的聲譽、財富以及在整個永恒家族中的地位。
到那時她就成了福萊特家最大的罪人,這樣的後果安娜想都不敢想。
不過這位納西先生的確是個性格溫和的人,他並沒有強買強賣的意思——當然了,他對安娜身上的這些東西也是勢在必得。
“你不必緊張,安娜太太。”納西說,“我向來不主張強迫顧客跟我交易。”
“就在剛剛,我在我們公司內部的交易信息係統上查到了你先前的一筆交易記錄,是一筆三十多年前的交易,交易的內容挺多的,而且還全部都是一些對於個人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
“難怪你現在對許願這麼抗拒,”納西說道,“我猜大概是你當初賣掉了太多太重要的東西,然後一直到今天都無法適應這些缺失。”
“如果你願意,當下你就有一個很好的,彌補缺失重新開始的機會。”納西誠懇地建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