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安伸手去掰他的手指,又柔聲勸了他幾句,卻隻得到了少年幾聲含糊的哼唧聲,纏人的力道不減,甚至還得寸進尺般將五指伸入指縫,與她十指相扣著。
門上傳來被叩擊聲音,堯安轉頭一看,便見一少女端著裝著飯菜的木碗進來,見裡麵的人還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來人一邊將還散著熱氣的飯菜端上桌,一邊開口,“我阿爹叫我來給你們送飯。”
手上將碗筷平穩擺開,眼神卻不住朝那邊的人看去。
躺在床上的人埋在被子裡,隻露出點黑色微卷的長發。
而一旁半蹲著的少女,雖身著還有些滴水的石榴紅裙,可眉目精致清冷,微微傾身投來目光的樣子看著也不見一點狼狽,在這簡樸的木屋之中,那從門縫裡鑽來的月光朝她一撒,像是那傳說中的神仙一樣。
她從暗色長衫裡伸出的一截雪白腕間卻被埋在被子裡的人抓握著,才顯出那麼點塵世感來。
何欣盯了少女一會兒,便紅著臉轉過頭去,擺放好東西也舍不得走,拿出了一套自己未穿過的新衣裳,提醒了一句。
“我在另一個屋裡提了些熱水來,你們可以收拾一下。”
“好的,謝謝,”堯安點頭,她正愁找不到人給江曉晨看病,“你們這有大夫嗎?”
何欣遲疑片刻,又出去找了之前的漁人,才去請了村裡的醫官。
這裡的人普遍身體素質都比較好,少有生病的,此刻醫館已是寂靜一片,還是裡麵的小童出來喂貓才聽見門口的響聲。
等大夫過來時,江曉晨已經被燒得有些迷糊,勉強起來吃了點東西,躺下又是攥著堯安的手不放。
察覺到陌生的聲音,看見站在堯安身邊的大夫和小童,還麵露不善地掃視了他們一眼,若不是麵上帶了兩團紅暈,身上溫度炙熱,一點都瞧不出來是生了病的。
可惜這樣子一點都唬不到人,反而透露出一股小兒才有的天真爛漫來,惹得一旁的小童捂嘴笑了起來。
望聞問切一套後,大夫開了一張單子叫一旁的小童去熬煮。
“公子應當是這些天日受了涼,前些日子又疲勞過度,身子承受不住才發熱,此副藥下去,退了熱便無事。”
堯安連忙起身道謝,想送人出門,卻又被還泛著迷糊的人拉扯住,隻能帶著點尷尬望向提著藥箱的大夫。
“無妨,不過等會藥煎好了要把人叫醒了趁熱喝,不然就散了藥性。”
大夫摸了把翹起的白胡子,收拾了一番東西,便悠哉遊哉走了。
房間裡的人很快散了個乾淨,何欣打著哈欠將藥碗端給堯安,也去睡了。
漆黑的藥泛著苦味,裡麵還帶著些許藥渣,被盛放著土色的陶碗裡,一被端進來,那味道就充斥了整個房間。
堯安將藥放在床旁的小桌上,沾了涼水的帕子貼在江曉晨臉上,燒糊了人這才有了幾分清醒。
江曉晨迷蒙地睜開眼睛,見房間裡麵礙人眼球的人都消失了,才順著堯安扶著他的動作坐了起來。
一碗藥麵不改色下了肚。
堯安趁著江曉晨還尚且有幾分清醒,起身將帕子和熱水給他端了過來,讓他洗漱一下。
見人要走,江曉晨反射性先拉住了人的手,等堯安低眉將冰涼的帕子貼在他臉上,他才緩過神來鬆開了手,自覺洗漱起來。
堯安則去了一旁的房間,換下了內襯還帶著潮氣的衣裙。
水被放了許久,還帶著些許溫熱,澆在皮膚上沒比體溫高多少。
白天被劃傷的手指因為被海水一泡有些泛白,取下原本包著的布條,換上大夫給的繃帶,白色的線條一圈圈纏上腕間。
恍然間眼前又浮現了少年含著她的手舔舐的模樣,微紅了臉,她甩了甩腦袋,將那些竊竊私語都丟出了腦海,暗暗警告了自己幾分。
畢竟自己可是最終要離開這裡的,可不能當個渣女。
匆匆收拾一番後,便換上了何欣好心給的衣裳。
衣裳是時下最流行的粉衫,許是因為平日裡常出海,這樣的衣服不擅長下海,這衣服何欣雖是喜歡,卻也成了壓箱底的衣服,如今碰上了堯安,才有了一展風采的機會。
衣袖寬大,腰封一拉便勾勒出細細的一段腰來,料子算不上好,行動間偶爾會摩擦皮膚,帶起一片紅來。
可此刻也不是挑剔的好時候,便也忍著那股癢意拱進了被窩裡,帶著疲憊沉沉睡去。
陽光透過窗戶的紙麵照在眼簾上,眼睫上下顫抖了幾下,才睜開眼,眸色在橙色的光芒下顯出琥珀的色彩。
今日的溫度較前幾日高了些,隻著了一件單衣也不顯得冷。
鹹鹹的海風卷攜著的陽光朝著人吹來,卷走了昨夜房裡還留著苦澀味道,可陽光掃過房間,卻沒有帶來一絲暖意。
江曉晨從夢裡驚醒,麵色還帶著點慘白,他掀開被褥,向來整齊的衣襟帶著點散亂。
來不及整理,幾步走到隔壁,敲門,力度之大像是要將門直接撞開一般。
昨日他雖然發燒有些迷糊,但最起碼的意識還是在。堯安同彆人的談話他也幾乎都記得。此刻一醒來便是急忙找尋昨日一直記掛著的人。
門被拉開,少女穿著一身粉衣亭亭立在門後,微風拂過帶來那麼點皂角獨有的清香來。
他一步上前,將人抱住,語氣帶著驚慌失措的後怕,直到此刻見著了人才鬆了一口氣。
“安安,我夢見你去了一個奇怪的地方,我再也尋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