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寧倚在桃花樹上,不知從哪裡找出根笛子,幽幽咽咽的吹著不知名的曲子。
司馬少桃指了指桃花林深處的石凳,司馬心柔點點頭,走過去拂了拂石凳上的花瓣坐了下來。司馬少桃繞著葉寧倚靠的桃花樹轉了一圈,從地上撿了一根枯樹枝,瞅準了一個地方就挖了起來。
聽著身旁窸窸窣窣的聲響,葉寧委實沒了吹笛子的雅興,隻得悻悻的收了笛子,踱著步子坐到了司馬心柔旁邊。
司馬心柔看了看葉寧一臉悵然的表情,不覺有幾分失笑:“我這個七妹素來頑皮的很,且最愛擾人清興,想必給葉莊主添了不少麻煩,真是見笑了。”
“六姑娘見外了。”葉寧躬了躬身子,一派溫文如玉,唇角掛著一抹有禮而又疏離的微笑。
司馬心柔將那抹難得的溫情斂去,拿出最溫柔謙恭的姿勢,安靜地對抗著葉寧不動聲色的疏遠和防備。
良久,葉寧一笑,道:“六姑娘此次前來,是為了少桃,還是歸雲莊的莊主夫人之位?”
“都不是。”司馬心柔早就料到葉寧必有此問,不動聲色的應了一句。
葉寧似有點出乎意料,挑了眉,也不說話。司馬心柔也不多作解釋,隻是將目光移向了抱著壇子跑過來的司馬少桃。
隻見司馬少桃極從容的在石桌上找準了位置,一敲一碰,伸手一推,石桌應聲從中間裂開。葉寧頗有些目瞪口呆,看著司馬少桃從石桌裡拿出兩個酒杯。
眼看司馬少桃就要關上石桌,葉寧眼疾手快把手伸了進去,搶了一個酒杯又飛速退了回來。葉寧翹了翹眉毛,朝司馬少桃得意的晃了晃酒杯。他眼神一錯,忽聽到叮的一聲,手背一麻,酒杯又穩穩的落回到石桌裡。
葉寧往旁邊一掃,一粒珍珠骨碌碌轉著滾到地上,一抬頭,正看到司馬少桃將簪子扶回髻上。司馬少桃麻利的關上石桌,回了頭,對著葉寧眨了眨眼,捧心一歎,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
葉寧無奈的嘟囔:“這石桌我用了十幾年也沒看出什麼特彆,怎麼你來這裡才不到兩年,它就有了這樣的玄妙,這是明擺著欺負人嘛!”
司馬少桃故意不去理他,拍開封泥,一陣濃冽而又奇異的酒香撲鼻而來,她一抬手給司馬心柔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就將壇子放在一邊。
周邊酒香四溢,葉寧忍了又忍,對於一個極品的酒鬼來說,這不啻於最慘無人道的刑罰。司馬少桃故意不看葉寧一臉糾結的樣子,款款的端起酒杯,輕輕一搖,一股子沉沉的酒香,和著桃花竹葉的香氣,直勾勾的鑽到葉寧鼻子裡來。
葉寧狠狠地閉了眼,然後睜開,終於做出了重大的抉擇,他上前,揪了司馬少桃的袖子,低了頭軟語央求:“少桃,剛才是我獨斷專行,在一眾江湖人麵前落了你的麵子,惹了你生氣,日後但凡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你就賞我一杯酒吃吧,好不好?”
司馬少桃微揚了下巴,勾了勾白皙的手指,葉寧乖乖上前,端端正正的站在司馬少桃的右手邊,一雙眼在酒壇裡來回打轉。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司馬少桃很是欣慰的看了一眼葉寧,眨了眨眼,端起自己的酒杯,伸出嬌小的舌頭順著杯沿掃了一圈,然後皓腕輕抬,飲了半杯酒,才把半杯殘酒塞到了葉寧手中。
在場的兩人都呆住了,司馬少桃滿意的看著葉寧漸漸僵住的臉,純潔無暇的笑著,隨即無比嬌羞的低了頭:“剛才的比武招親,你那樣子逼人家表態,要人家和那些不相乾的女人為你打架出風頭,人家實在是難為情的緊。唔,你若真的在意人家,就把這杯殘酒喝了……”
司馬心柔抖了抖,葉寧也跟著抖了一抖。這一抖不要緊,葉寧一個沒抓牢,酒杯就緊跟著掉了下去。司馬心柔下意識的伸手一撈,竟然穩穩的接住了酒杯,那半杯酒竟是一滴也沒有灑。司馬心柔抬頭,看到葉寧還處於餘震階段沒有回魂。
司馬少桃摸了摸下巴,一臉高深莫測的望著她:“六姐,你若想喝這杯殘酒,也不是不可以。”
春寒料峭,司馬心柔哆嗦了一下,飛快的將酒杯塞回到少桃手中:“我去看看那姑娘中的鬼眼蛇君的毒,你們慢聊。”說罷,轉身就走。
“司馬心柔!”司馬少桃笑容清冷,一字一頓。
前一刻的輕鬆和溫情漸漸散去,司馬心柔頓住了腳步,回過頭來,目光泠泠,被自己的妹妹連名帶姓的吆喝著,想必任是誰都會不高興。
“其實,這壇桃花釀準確的來講並不是酒,而是藥。”司馬少桃半倚在石桌上,單手托了酒杯漫不經心的搖著。
司馬心柔打量不準少桃究竟想做什麼,索性放寬了心,端看她想耍的什麼花樣。
“這壇子酒以夾竹桃作引,三錢斷腸草,一錢一品紅,再加一味烏頭,去年十月藏在桃花樹下,到了今天,總算釀成。”
夾竹桃、斷腸草、一品紅、烏頭,這四味藥物都是再常見不過的毒草,司馬心柔浸淫於此道已有數年,也算略有小成,剛才竟沒有聞出其中任何一味,那一定是有一味特製的藥壓住了這四味毒草的藥性。她知道少桃有意不說,也就裝作不知,沒有追問。
葉寧渾不在意的撇了撇嘴,知道司馬少桃是絕不可能給他酒喝了,終於死了心,放棄了討要的念頭。他頗有些遺憾的坐回到司馬心柔剛讓出的石凳上,眯了眼瞅著司馬心柔,口中卻對司馬少桃問了一句:“既然是至毒的藥酒,你怎麼敢給六姑娘喝?”
“桃花釀天下至毒,卻也是至醇,有人為求一醉,甘願一死。但對我來說,這酒卻是藥性再好不過的良藥。”少桃停了一下,對著司馬心柔輕笑一聲,“而六姐從小就以身侍毒,浸淫於毒道多年,這區區四味毒草對她來說,還真夠不成什麼危害。”
“七妹還是這樣會疼人,有了這舉世難求的桃花釀還不忘叫上姐姐一同享用,姐姐委實是感動得很哪!”司馬心柔款步上前,恢複了那份從容溫婉。
“念著十二年的姐妹情分,我是真心實意請你喝這杯酒,不過,你當真有膽量喝嗎?”司馬少桃笑的更加動人,端起了司馬心柔的酒杯,溫溫嫋嫋的起了身走到司馬心柔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