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同是一身白衣,身量相差不離,都是過目難忘的美人。此時二人相對而立,一語不發,倒像是要比誰笑得更持久更溫柔。
司馬心柔輕笑一聲,抬手伸向杯子,司馬少桃手腕一翻,一杯酒全潑到地上,冷笑道:“真是可惜了,我思來想去,這桃花釀,你還真不配喝!”
“你還是這般孩子氣!”司馬心柔拂了拂袖子,渾不在意的收了手,一派和風霽月的樣子,倒顯得司馬少桃一團稚嫩。
司馬少桃一臉的冷峭,抬手一揚,盛著酒的酒杯霎時擊向司馬心柔的眉心。司馬心柔正要往旁邊躲開,一轉頭正看到葉寧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登時心中一氣,一招穿花拂柳,接住酒杯,隨即順著來勢,將殘酒收入杯中。
一陣風聲閃過,司馬心柔目光一移,正看到司馬少桃欺身上前,一招擒拿手,她就被司馬少桃扣住脈門。司馬少桃無比溫柔地抬起司馬心柔的的左手,掰開她的手心,撫了撫她掌心四個紅紅的月牙印子,一字一句,投桃報李地回敬——
“你還是這般識大體。”
司馬心柔一時僵在原地,司馬少桃鬆了手,極暢快的轉身旋了個圈子大笑起來,滿園的桃花都似乎跟著更豔麗了幾分。
良久,司馬心柔一笑,將半杯殘酒放回石桌:“你我六年未見,你不好奇我為何而來嗎?”
司馬少桃也不作答,身形一縱,飛到桃樹上,摘了一大捧桃花放在懷裡,隨即恣意的斜躺在桃樹的枝乾上。司馬心柔也不著惱,道:“是爹娘讓我來的,你近日裡桃花滿天飛,整個江湖都在聊你那點風流事兒。”
“爹爹一定又在催我嫁人了。”司馬少桃正興致勃勃的將桃花瓣放在嘴裡,有滋有味的咀嚼著,口齒也不甚清晰。
司馬心柔依舊一副溫淺動人的口吻,對著司馬少桃循循善誘:“爹爹說,雖然咱司馬家的兒女們容貌脾氣都是萬中無一的,但你也不要把目光放得太高,找個看著順眼、武功差不多些、約略能談上幾句知心話,對你還頗當寶貝的人,嫁了也就算了,彆高不成低不就,小心耽誤了大好年華當一輩子老姑娘。”
“我那不爭氣的爹爹呦,娘當年千挑萬選怎麼到最後竟找了這麼個活寶。”司馬少桃抬起袖子捂了臉,聲音有些悶聲悶氣。
司馬家是江南頂頂有名的綢緞世家,這一代的家主司馬圖南,更是江南首富,天下聞名!司馬圖南在商場縱橫馳騁數十年,風雲變幻,多少人家起起落落,唯獨他司馬圖南從來不敗,那真叫一個天縱奇才。
不過,英雄難過美人關,司馬圖南遇到了江湖第一美人南玉,一見傾心,從此百煉鋼化成了繞指柔,撇下一乾身家,陪著南玉走南闖北,打敗情敵無數,曆經艱難險阻,才最終修成正果抱得了美人歸。
成親之後,堂堂頂天立地七尺男兒,一見了嬌妻兒女,頓時蛻變成善良而又體貼的模範丈夫,其羅嗦能力讓幾個兒女忍無可忍,一個個都早早離開家門,自謀生路。
葉寧看了一眼樹上的司馬少桃,桃花繁盛,隻能看到白衫長裙,掩映著朵朵桃花,分外的綺麗動人。他心中若有所思,臉上卻依舊溫文爾雅,很有禮貌的帶著三分感興趣的樣子,問道:“令堂又是怎麼叮囑的?”
司馬心柔道:“娘親說了,‘我的女兒怎麼能沒有幾筆桃花債’,娘要你趁著大好年華,多惹幾朵桃花,就是有朝一日想嫁人了,也能好好挑一挑。”
葉寧的臉色一時間變的很好看,司馬心柔頗有些惡趣味的欣賞了一會兒吃癟的葉寧,才滿意的轉了頭,對著司馬少桃溫柔的笑了一笑:“下月初十是爹的五十大壽,你莫要忘了。”
司馬少桃終於將手放下,歪了頭,看著桃花,也不作答,隻是冷冷一笑。
“七妹,當年祭祖之時,是你自毀一身修為,斷了奇經八脈,還了司馬家十二年的恩情,也是你自廢族籍,與司馬家一刀兩斷。”
頓了一頓,司馬心柔用更加溫柔口吻說道:“剛才我所說的爹娘的叮嚀,都是每年我返回蜀山前爹娘對我的臨行囑咐。爹此行派我前來隻讓我告訴你一句話——娘中了石花百葉毒,明年的下月初十就是娘的祭日。”
一時間三個人都沉默不語,良久,司馬少桃吃吃一笑,翻身下樹:“好,我一定去。”
司馬心柔像是早料到了她的反應,也不吃驚,隻對著葉寧行了個禮,道:“鬼眼蛇君的毒鮮有人能解,如葉莊主不嫌棄,我願一力為那位姑娘解毒。”
葉寧神色淡然:“我歸雲莊雖不成氣候,卻還有能力為那位姑娘尋找解藥,不勞六姑娘費心。”
司馬心柔一愣,轉念一想,頓時明白葉寧是為司馬少桃出氣,故而展顏一笑:“也罷,我原就不喜歡救人,今日也不過是見獵心喜,想多見識一味毒藥。既然葉莊主不肯,那我也沒什麼可說的,告辭。”
司馬少桃懶懶的舒展了身子,對著葉寧道:“左右無事,既然六姐這麼個大行家都對鬼眼蛇君的毒如此感興趣,那咱們也不妨湊個趣,陪著六姐看個新鮮吧。”
已經轉身要離開的司馬心柔停住腳步,聽到葉寧低沉的笑聲,顯然已是同意了。司馬心柔略帶詫異的回過頭,看了一眼司馬少桃,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善意所為何來。司馬少桃也沒有搭理她,隻是怡然背了手率先出了桃園。
那壇桃花釀依舊擺在桌上,葉寧目光剛掃過酒壇,就聽到司馬少桃的聲音遠遠傳來:“桃花釀自會有人收拾,你少來打它的主意。”
葉寧深深長歎,目光中滿是無比的遺憾歎惋,一轉眸看到司馬心柔恭敬有禮的站在一旁,他頓時笑道:“一起去吧,剛才是我無禮了,還望六姑娘海涵。”
司馬心柔微微一笑:“是我先冒昧,莊主不見於怪我已是萬幸,現在更允許我一償心願,心柔自是感激不儘。”
“六姑娘無需見外。”葉寧自然明白司馬心柔這是不打算領少桃的情,反而把這人情記在了自己頭上。他倒也不在意這些,但也不願多作解釋,於是隻淡然應了一句。
葉寧抬頭看了一眼,司馬少桃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前麵的拐角,他略皺了眉對司馬心柔道:“六姑娘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