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羅首煞一臉漠然:“封得住,是我們的本事,封不住,就是我們所學不精,活該受死,不勞姑娘教誨。”
司馬少桃揚了揚眉,有些吃驚於南羅首煞口吻裡的從容赴死,隨即不自覺的瞟了一眼鬼眼蛇君,這樣忠誠的手下,當真是調/教的出色。
鬼眼蛇君衝著司馬少桃可愛的一笑,隨即揚手召回了陣中殘存的數人,南羅首煞登時收劍回燈,帶頭回到了鬼眼蛇君背後站定。
司馬少桃緩緩收了劍,踱步到葉寧身旁,葉寧搖著扇子,歎著氣道:“你對我還藏拙,讓我白擔憂了一場,真讓人傷心。
司馬少桃白了他一眼,示意他:這筆賬回去再算,少在這兒丟人現眼。
鬼眼蛇君拂了拂紫錦的袖子,抬著頭,皺著小小的額頭,五官稚嫩,卻做出個沉思的表情,若放在普通孩童身上,多半是會讓人憐惜不已的,但眼前是個活了三十多年的男子,故而那份讓人憐惜的可愛,隻會讓人覺得怪異和悚然。
司馬少桃按捺下心底的不適,放鬆了表情,問道:“不知鬼君是否要親自賜教?”
鬼眼蛇君背了小手,迎著風,環佩叮咚,長聲一歎:“也罷,我鬼眼蛇君閒了多年,今日竟栽在你們兩個孩子手裡,當真是歲月催人老啊!”
司馬少桃生生的打個激靈,她有些看不起自己,鬼眼蛇君一臉純真的時候,她覺得膽寒,但反過來,鬼眼蛇君以成年人口吻說話時,她卻更是悚然。難道當真是自己年少不經事,遇到點兒違背常理的事,就無法麵不改色,泰然處之?
葉寧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腦袋,一臉無奈:“這位姑娘,該回魂了。”
司馬少桃瞪大了眼睛,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葉寧,這人無論何時都是一副淡然謙和的樣子,就連剛才她幾乎身處絕境,他也不過是氣息微亂,身體微傾,雖在一瞬間有出手相助的念頭,不過在看到她有餘力化解,就立時恢複了那份悠然。
她與葉寧相知,很大一部分來源於二人武功卓絕,心思百轉,足以睥睨江湖。故而二人可以放心的互訴衷腸,而不用擔心互為製肘。司馬少桃微微一笑,可是為什麼她心中總有幾分遺憾?
聰敏如她,武功高強如她,也終於在短短一天之內,遇到了隻手化解她全部攻勢的人,她已然不是那個戰無不勝的江湖傳奇。今日遇敵於連七,鬼眼蛇君,她武功雖不如人,卻還是僥幸留得性命,歸根結底,隻是因為自己還有利用的價值。若有一天,她連那一丁點兒價值都沒有的時候,葉寧會如今天這般在一旁淡定且從容的看著嗎?
司馬少桃心思百轉,麵上卻一派淡然,無法預見的事,考慮再多也隻是徒勞,她輕聲一笑:“我在想,金不換生長不易,山頂想來也不過幾株,既然對方能一路阻攔,也就未必想不到釜底抽薪。”
不待回答,司馬少桃輕輕轉過頭,背對了葉寧,她想起了那個賭約,看來是她輸了。
剛才在最後的那波黑衣死士倒下時,葉寧眼底若有所悟,想必那時他就知道山頂已一無所有,也猜到了對手三番四次的傾力攻擊都功敗垂成,終會想到趁著天還未亮,派人來進行最後一次交涉。
她二人不熟悉山路,對方即便最後一次交手依舊功敗垂成,也至少能占著地利的優勢全身而退,而她和葉寧卻無論成敗,都再拿不到金不換救人性命。
司馬少桃眯起雙眼,一路與黑衣死士殊死搏鬥,她一心一意要及時趕到南山山頂,卻不想都隻是徒勞。想來有人早就在暗地裡看她的笑話了,自己剛說過的話還在耳邊回蕩:葉莊主,如何才能及時采到金不換,又如何才能及時將藥草送回歸雲莊……
她回想起來頗有些無奈,那會兒怎麼就能一遍又一遍正經八百當回事兒去問葉寧,對手看笑話就罷了,為什麼偏偏葉寧已猜到真相,卻不告訴她,還容忍她那愚蠢的質問,讓她一次次疾言厲色對他橫眉相對?
司馬少桃抬起頭,看了看天,寅時已過,卯時將近,天有些灰蒙蒙的,曖昧不清,就像她和葉寧之間的關係。兩人都是驕傲的人,誰都不肯先讓步低頭,這次的比武招親,本是個絕好的契機,可惜以前是老天不肯,這次是她先灰了心。
鬼眼蛇君在兩人間看了一看,滴溜溜了轉著眼珠,一時間像是又恢複了那份孩子的天真:“你們當真沒什麼話對我說嗎?”
葉寧從司馬少桃身上收回視線:“不知鬼君……”
鬼眼蛇君不耐煩的揚了揚手,打斷他的話:“說過了叫我阿狸的,你的記性可真是差勁,真不知道美人姐姐圖你什麼。”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兩人一愣,儘皆默然。
“算了,也不指望你能說清楚了,”鬼眼蛇君小手托著額頭,再次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兒,似乎很受不了這兩個人纏雜不清,於是直奔主題道,“金不換雖被摘光了,不過既然是我的毒,我自然配有解藥,你們若真心救人,不妨好好求求我。”
葉寧和司馬少桃對視一眼,若是如此,那是再方便不過,但是,究竟怎樣才算是‘好好求’呢?
鬼眼蛇君得意的背了手,昂著小巧的下巴,踱了四方步子,一步一停,走了過來:“我的毒是常人能解的嗎?不妨告訴你們,我阿狸下的毒,解藥集齊,需要七分文火煎三個時辰,再用人參酒煨一炷香的時間,隨後才能按一般解藥的法子,配成藥丸。你們仔細算算,那個中毒的人究竟還有多久的命?”
昨日比武招親之上,司馬心柔鬨場,那女子中毒,都應該是辰時剛過的時候發生的,而現在天已近亮,已是寅時了。
二人臨行前心柔交待,她用金針之術拖延一天的毒性,若一天之內帶不回金不換,那女子必死無疑。可是,現在的問題是,即使在一天內帶回金不換,解藥也不能在限定時間內配出,那女子還是死路一條。
二人齊齊愣住,一來沒想到司馬心柔一代毒醫,竟也有料錯的時候,二來沒想到鬼眼蛇君的解藥的配製竟需要這般周折。葉寧微垂了眼簾,仔細權衡一番,才一臉淡定的開了口:“鬼君有何事需要幫忙,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