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聶斯容整個人像是一柄出鞘的劍,鋒利而又奪目,秋風肅殺,連空氣都仿佛在一瞬間凝結。
司馬少桃閒閒的勾起一抹笑,搖著頭道:“看來,不幸被我言中了。”
聶斯容一聽到這話,倒反而沉靜下來,這個秘密一直以來壓在他心頭,對於南陽郡主來說,他聶斯容隻能是個過客。
南陽王政事繁多,王妃早年過世,南陽郡主無人管教,偏又學了一身駭人的武功,於是乎趁著南陽王不在,險些把王府掀翻了天。
等南陽王想要管教女兒的時候,才發現南陽郡主已經不折不扣成為一個無法無天的假小子。南陽王後悔不迭,卻抱著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的心思,琴棋書畫,女工刺繡,但凡女兒家應學的,南陽王都找了最好的師傅。
南陽郡主也確實爭氣,幾年時間,就將師傅的手藝學到了家,而且是青出於藍勝於藍,沒有一個師傅不抿著嘴樂嗬嗬誇她聰明的,南陽王老懷欣慰之餘,就對郡主放鬆了警惕。一個不留神,就讓郡主溜出門,一個人浪蕩江湖,好不逍遙自在。
南陽王氣得胡子都要白了,暗地裡動用了皇室的勢力,才在揚州最有名的畫舫找到了正逍遙快活的郡主殿下。自那之後,南陽王深感女兒家武功太好,實在是個禍端,但十數年苦練,他也不能平白廢了女兒多年的辛苦。
幾番痛定思痛,南陽王終於決定,要給女兒找一個天下武功最好的人做貼身侍衛,名為保護,實為監視。南陽王本來以為,以女兒的倔強,必然不會同意,沒想到他隻一提,女兒就點頭叫好,甚至親口指了一個名字,聶斯容。
南陽王經過屢翻查探,才知道這個人竟然是江湖上名聲赫赫的第一殺手。南陽王滿意的很,殺手為錢賣命,雖無情,但隻要錢給的夠多,也自然可靠的很。更何況聶斯容有第一殺手之名,功夫必不會差,拿下一個小小的郡主,應該不在話下。
而且最讓南陽王滿意的是,聶斯容是個十足的江湖人,跟她的女兒八竿子打不著,自然不會給她開後門。
重金之下,聶斯容做了南陽郡主的貼身侍衛,期限就是到郡主成親。
應該說,南陽郡主實在是大膽的很,她當年初次行走江湖,哪有新鮮事兒就往哪裡湊熱鬨,聽說了江南方家家主被第一殺手奉上了生死帖,於是樂顛顛的跟著去湊熱鬨。
那一天,她坐在樹上,吃著瓜子兒,眼睜睜看著聶斯容一人一劍,秋風掃落葉一般,將一波波人的性命輕輕了結,最後,方家家主滿身浴血,絕望淒惶,揮劍自刎。
聶斯容收劍回鞘,轉身離去。
她承認自己是個冷血的人,這麼多無辜人士白白丟掉性命,她心裡沒起一絲波瀾。那一刻,風動雲動,她的心在動,她對聶斯容一見傾心!
聶斯容是個很儘職的貼身侍衛,但卻也僅限於此。一年多的時間,二人朝夕相對,她言語試探,千般柔情,萬般手段,卻隻是徒勞。聶斯容從來都跟她裝不懂,她恨得咬牙切齒,心中卻更下定了決心,非他不嫁。
這一招離家出走參加比武招親,算是她破釜沉舟,最後一擊。若成功,兩人雙宿雙飛,若失敗,她南陽郡主會自請和親塞外,與聶斯容一刀兩斷。
這一切,聶斯容都知道。
她的傾心相許,她的諸般試探,她的負氣出走,她的破釜沉舟,聶斯容都知道。
甚至,當年初見,在江南方家,她在樹上一眼不錯的看著他殺人,他聶斯容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是,不論她拿什麼來要挾,他聶斯容都不會點頭,不是他不願意,隻是不配,也不能……
司馬少桃在一旁靜靜看著,聶斯容眼底幾番變幻,她終究是歎了口氣,誰家沒有一本難念的經啊,她那樣子揭人傷疤,委實有些過分了。
聶斯容調轉心神,雖然依舊眉目冰冷,卻有幾分蕭索:“本就沒有結果,我卻不肯讓她死心,結果生生將兩人逼到了這般絕地。”
良久,聶斯容閉了眼,聲音低沉,宛若歎息:“若我的離開能讓她死心,那我走就是了。”
說罷,轉身離開,玄衣麻鞋,懷抱鐵劍,空留一個孤絕的背影,和一聲幽眇的歎息。
“人都走了,你還不現身嗎?”葉寧眼神很深,像是在歎息。
不遠處,一間臨水的閣子從內打開,走出一個女子,一身書生常著的青衫,長發如男子般用一隻白玉簪束在頭頂,連五官都極挑脫且飛揚,她極輕快地踏了步子,朗聲一笑:“怎麼樣?我一個郡主來捧你的場,參加你的比武招親,夠給你麵子了吧!”
葉寧橫著扇子,遠遠的攔著她:“省省吧,你要是真在乎他,現在就去追他回來,彆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我看在你是朋友的份兒上幫你離家出走,但追男人的事兒,恕我不能代勞了。”
南陽郡主笑笑,也不說話,她自出來都沒往聶斯容走的那個方向看上一看。
司馬少桃在一看這就是南陽郡主,隨即微微一笑,正要躬身行禮,葉寧在旁邊就把她扶了起來,他溫言淺語:“我們是多年的朋友了,沒有外人在時我們也沒太多講究,你叫她南華就是了。”
南華眨了眨眼,果然這個人有了老婆之後,就把她這個神交多年的老朋友賣了。不過,南華饒有興味盯了少桃一會兒:“看來,你就是傳說中被內定的歸雲莊的莊主夫人,司馬少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