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少桃看著帶笑的羅煙和庭院中漠然站在屍體間的眾女,陡然間生出了幾分寒意。羅煙布下這場局無非是要捉住來人,此番得償所願引出了她和連七,不單是要棄去這顆棋子,竟是準備連根毀掉這座易紅軒。
整座易紅軒中,除了三樓香房和守在庭院中的女子,竟是通通被扔進了火場,做了這一場陷阱的祭品……
身後火焰滔天,哀號震耳,羅煙卻笑的嫣然:“現在少桃姑娘可願意說出司馬蘭儔給我的交代了嗎?”
司馬少桃心中一凜,麵上卻假作淡定:“我已數日未見家兄,今日易容而來,原是想給家兄一個驚喜。卻不想天不遂人願,家兄竟在此時遭劫,真是讓人心中悲憤愴然。”
羅煙抬袖,掩口而笑。
司馬少桃心中略生出幾分不安,周圍烈火如炙,幾乎將她麵上的人皮麵具烤化了。眼前強敵環繞,外麵四哥下落不明,而她本身一身武功隻剩下兩三成,難道她此刻隻能乖乖束手就擒了嗎?
此番來前堂打探消息,司馬少桃本以為她幼年離家,到現在容貌早已大變,自然江南無幾人熟識。而羅煙隻見過她寥寥數麵,一來,她的易容技巧受過師父點播,常人一般識不出其中玄妙,二來,她也曾經扮過男裝,更兼一向小心謹慎,故而深以為不會被羅煙識破。
就算退一萬步講,即使被羅煙發現身份,她輕功尚在,打不過就直接輕身走人,也不會惹來多大的麻煩。
然而司馬少桃千算萬算,卻不曾料到竟會在這易紅軒中碰到連七!她一著不慎,被連七識破身份,逼不得已按著連七給她安的身份留了下來。現在她雖想抽身而去,卻為時已晚。
連七笑著站在一邊,竟是一點兒都不在乎眼前的危勢。
羅煙朝著尚站在欄杆上的眾女子微一示意,那些女子頓時迎麵撲上,將司馬少桃和連七團團圍上,暗藏在牆頭上的暗人也以箭勢迫住二人走勢,二人前有長鞭,後有冷箭,周遭火焰熊熊,黑煙滾滾,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回蕩在宛如修羅場的易紅軒中。
連七對敵雖還算不上遊刃有餘,但好歹攻守相持。反觀司馬少桃這邊,情勢卻儼然危及到了極點。司馬少桃手握玉骨折扇,或迎或擋,但長鞭如靈蛇鬼影般卷曲回環,暗箭又堪堪配合著長鞭攻勢,將司馬少桃困在方寸之間。
隻眨眼間,司馬少桃身上就添了血口子。連七一閃身,擋至司馬少桃身前,替她將長鞭攻勢一一化解。
連七手下不停,空手擊潰詭譎的鞭勢,而司馬少桃與連七背靠而立,玉扇疾出如風,打落角度刁鑽的暗箭。
司馬少桃一愣,繼而笑道:“想不到,你我竟也有並肩而戰的時候。”
連七在她背後笑道:“我連七就難道隻能做你的敵人嗎?”
司馬少桃微一恍神,想到南山自己武功不濟,被連七幾番戲弄;在李記包子鋪她借著地勢之利,將連七逼入地牢。司馬少桃目光一掃,當日她讓連七在地牢中深受箭雨之苦,不想因果輪回,自己今日在這易紅軒中竟也重新體驗了一把連七當日在牢中的感受。
香房中哭喊聲漸漸低了下去,火勢愈大,火舌跳躍著從門窗中竄出。整個易紅軒中,連刺鼻的煙熏火燎味都遮掩不住門縫間竄出的一股股的焦臭味。
一向麵無表情圍攻司馬少桃和連七的輕紗薄衫的持鞭女子,此刻也或多或少被火焰掃中,一個個裙衫毛發都有了焦灼的跡象。
整個易紅軒,隻有羅煙所在的香房沒有被火箭點燃。然而現在也被左右房間的火勢侵襲,木窗房梁簾帳,都隱隱冒了青煙。
羅煙本來悠然坐在桌前,看著司馬少桃和連七怎樣在儘失天時地利的情況下苦苦反抗。然而,香房中隱有著火之勢,羅煙雖有作壁上觀之心,也沒辦法在此地久待。
臨近窗戶的一個女子被連七一掌拍向一邊,裙角一翻竟正好蓋上了半截燒著的木頭。那女子手忙腳亂,腳下一亂,竟正好撞進了窗戶,一個翻身就把窗戶邊的青霞帳裹在身下,裙角的火焰當即竄到薄如蟬紗的青霞帳上。
火焰如蛇般竟瞬間沿著木窗帷幔,蔓延向了整個房間。
羅煙遺憾的搖了搖頭,在一片火焰與青煙中款款起身,一步一搖,風姿無限,往門外走去。她路過那個尚在跟裙角火焰作鬥爭的女子時,微微一歎,順路將那個惹禍的女子一腳踢出門外。
連七和司馬少桃負背而立,側對著香房門和欄杆。此刻羅煙既出,二人也不再遲疑,本著擒賊擒王的想法,竟同時向羅煙撲去。
然而,還未見羅煙腳下如何動作,她下一瞬竟陡然消失在原地。司馬少桃和連七對望一眼,齊皆一驚,她二人跟羅煙也都交過手,羅煙雖然確實武功不錯,但何時竟到了這等詭異高卓的境界!
司馬少桃目光一閃,正看到羅煙廣袖飄飛,身姿動人,獨立在對麵的房簷上,衝著她二人悠閒的招了招手。
連七冷笑,正欲往羅煙處飛去,卻還是慢了一步,被紛亂的箭雨逼回到回廊之上。
羅煙衝著二人嬌媚的笑著:“恕羅煙不能久陪,我還要將我那被人劫去的夫君救回來。”
司馬少桃心下一急,手中不覺使出勁勢更高。那玉骨折扇迎著鐵製的箭尖砰然一擊,折扇頓時從中裂了一道細縫。正巧一條長鞭從連七腋下甩了過來,司馬少桃提扇一擋,那玉骨折扇頓時應聲而裂。
司馬少桃咬了咬牙,正要徒手搶過一條鞭子,卻陡然聽到一個聲音,微帶怒氣:“我不是讓你安分呆在客棧嗎?誰讓你跑到這個地方湊熱鬨!”
她抬頭,果然看見葉寧一襲白衣,橫劍擋在羅煙麵前。葉寧一向深謀遠慮,處事泰然,此刻卻幾乎失了冷靜的風度。
司馬少桃空手奪了一條長鞭,才衝著葉寧緩緩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