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方願又是被連笑拍醒的。
她沒有很重的起床氣,但還是忍不住摸著臉想抱怨,怎麼古代小孩天天起這麼早,會長不高的。
可剛張了嘴,看到皺著眉頭的連笑,又立刻乖巧地閉上了。
“早上好,連笑。”
“好什麼好!”
連笑怒氣衝衝地鼓著腮幫子,狠狠地指著門:“你自己去看看!”
方願不明所以,眯著眼睛愣愣地起身:“門怎麼了?你怎麼還穿這一身啊,不是說好換那一套水色的衣裙嗎?”
連笑鼻子哼氣,懶得理她,直接往床榻上用力一坐,擺著生氣的小臉,雙腳卻踩不到底懸在空中,氣勢一下子降了一半。
有些滑稽,但方願可不敢笑,否則又要被罵。她挪到門口握住門框一拉。
嗯?
拉不開?
再用力。
還是拉不開。
方願剛睡醒,腦袋還有點混沌,扭頭看向連笑,睡亂的頭發如被雷劈了一樣的雞窩頂在腦袋上,她顯然不知道自己這模樣更滑稽一點。
“門壞了?”
連笑:“你是不是傻?”
方願低血糖有點轉不過彎:“……有點?”
連笑白眼:“這門明顯是被人從外麵鎖了!”
方願呆了兩秒,瞬間清醒反應過來,頓時難以置信:“誰啊?乾這種缺德事?”
連笑睨她一眼:“還能有誰?”
方願:“……”
好吧,犯罪嫌疑人基本能100%鎖定在鄙夷嘲笑她的那些沒有什麼特色的人身上了。
方願一言難儘地搖頭:“哇,這是有多怕我們倆,為了不讓我們參加選拔,都乾出這種偷雞摸狗的事了。”
她不提選拔還好,一提連笑眼眶立刻紅了,瞳孔濕漉漉的,看樣子顯然是一副受了委屈想哭的模樣。
昨晚聽到方願那麼說,連笑難以否認內心升騰起了一絲希望和期待。
不止一絲,很多絲。
可誰能想……
果然,那些人不可能放過她們的。
連笑死死咬唇,抓緊了被子。
方願掩唇打了個哈欠,自然地從架子上拿下兩套衣裙,水色的放在連笑坐著的床榻旁,自己則就地開始換寶藍色衣裙。
連笑一開始沒理她,看她快要換好後才看了過來,吸了吸鼻子:“乾嘛?”
方願對她展顏一笑:“換衣服啊,選拔等會就要開始了,不知道要不要抽號,我們得提前去排隊。”
“還選什麼選!”連笑啞著嗓子喊了一句,“做什麼夢啊,我們現在連門都出不去!”
“要是做夢的話,我還是想做一個正在吃西餐的夢……”方願低頭係著腰帶,微不可查地嘟囔了一句,粗糙地綁好腰帶後,又在屋內看了看,選中了一把椅子舉在手中。
現在是小孩身體,手腳都小,一條椅子腿都不能握全,但方願卻穩穩地握著對角兩條椅腿舉在空中。
連笑原本還在抽噎,看到她的動作後又愣住了,不明白她想乾什麼。
“你要做什麼?”
方願笑了笑:“砸門。”
連笑一驚,立刻嗬斥:“你瘋了?!樂坊的門你都敢砸,你不怕被趕出去嗎?”
方願對她眨了眨眼,寬慰她:“哎呀彆怕,你看彆人砸你砸我都沒被趕出去,我砸個門怎麼了?沒事,門還能比人更值錢不成?”
連笑震驚不已,又看了看她瘦小的身板和發黃乾枯的頭發。
唔,其實或許門是比較值錢……也說不定……
“不、不對……”
方願打斷她:“看我,你在,害怕,什麼?”這句話她是唱出來的,慣性使然。
連笑:“?”
方願沒再說,掂量著手中的椅子,高舉過頭,對著門框上部分稀疏的格子木框比劃兩下。
找到了好的發力點和接觸點,比用力多大都更重要,畢竟這個小身體,想來也沒多大力。
門外熙熙攘攘地傳來了嬉笑聲,也不知道是誰,大早上的就這麼樂嗬。
方願輕鬆地扭動手腕,她不像是在舉著一張椅子,倒更像是握著一根稱手的棒球棍,椅背對著門框,拿出曾經參加全國女子青年棒球賽的從容姿態,猛地一敲。
糊紙的門框就這樣被殺出了一條路來。
連笑已經震驚到雙眼瞪得大大的,愣愣地站在一旁,也不敢靠近。心想她平時若是拿出這等架勢,哪裡還會被彆人打得一聲不吭。
居然背地裡藏著這麼一手……
這邊的動靜把門外院子裡路過的人都吸引了,大夥都知道這間屋子裡住的是誰,紛紛遠觀而不靠近。
還有幾個身高各異的小孩收住了大聲嘲笑,惡狠狠地瞪著那扇門。
方願扭頭笑:“你怎麼還不換啊?你看外麵,彆人都在往戲台那去,再晚了趕不上怎麼辦?我的時間觀念很強的哦。”
連笑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都沒反應過來就照著她所說換好了衣服,綁好腰帶後這才回過神來,為什麼要聽她的話!
可一抬頭看到又接連砸了好幾下沒有丁點猶豫的方願,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實木門下半部分實在沒辦法,方願也沒打算自討苦吃,隻把上麵砸出大洞,就和連笑兩人裹好夾襖擺著椅子小心地爬出去,匆忙梳洗完就往戲台那跑。
也幸好選拔不用帶自己的樂器,樂坊都有準備,否則一想到得設法把連笑那個老沉的古琴從門框裡搬出來,她就直搖頭。
趕到場地的時候,外麵兩間大屋都站滿了人,唯獨裡麵戲台隻有幾位師父,三間房由折疊打開,貫通開來。
方願看著人滿為患的屋子,高矮胖瘦,各個年齡段都有,倒是頗有剛和父母一起出國比賽時的樣子,後台也是這麼的人山人海,呃……七嘴八舌。
連笑覺得自己不應該,但人生第一次這麼衝動,她一麵心驚膽戰,一麵又心潮澎湃。
自她被帶到樂坊,她曾見過五次選拔,但向來是躲在角落遠遠看,從未有一次踏進這裡。
原來……是這種滋味。
胸口有點漲。
應當不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