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柳生比呂士徑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把書包放在桌子上,一係列簡單的動作他做起來就是優雅無比,每天走進教室時都有無數女生早早守候在一旁,隻為了看他優雅入座的那幾秒,可是他自己知道,優雅的舉止是他常年來的習慣,已經成了潛意識的動作,而他現在內心正翻騰不已。
他走到洗手間捧起一把冷水輕拍臉頰,冰冷的觸覺讓他的有些混亂的思緒平定不少,他躺在床上回憶起事情發生的經過。這其實也沒什麼可想的,就是那個死賴在場地裡看球賽的早春琉璃,被訓練完和文太搶蛋糕打鬨的赤也不小心撞到,頭碰在角落的護柱上暈了過去,他們連忙把她送到醫院,等她醒來就發現她失意了。
這種事情看起來很麻煩,但一般情況下絕不會影響到他的心情,反正推人的不是他,失憶的也不是他。可現在事情發生在早春琉璃這個人身上,一切就變得麻煩起來,要不然也至於出動網球社全體社員去醫院。
說起這個早春,簡直就是他的惡夢,是被眾人稱為天才的他唯一的敗筆,她輕易就可以挑起他怒火,是他今生最討厭的女生。記得小時候她還是他童年的玩伴之一,兩家人住的很近,她就住在他家的斜對麵。早春家隻是一般的普通人家,家裡也沒有柳生家那麼大氣,但早春夫人是一個很會做茶點的女人,性格溫婉,對與孩子們的打鬨也總是和顏悅色,那時候住在附近的幾個孩子連他在內,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去她家裡吃東西,玩遊戲,就連自己母親也常常去她家飲茶。早春先生經常出差在外,小時候的她很可愛,肉嘟嘟的小臉,總愛跟在他後麵甜甜的叫著柳生哥哥,柳生哥哥。
是什麼時候起自己開始討厭她的?他摘下眼鏡放在一邊,揉了一下鼻梁兩邊的穴位,這樣可以讓帶久眼鏡的眼睛放鬆一些,思緒也更清明。嗯,好像是早春夫婦去世後。
四年前的一個夜晚,母親抱著早春回到家裡,她小小的臉蛋上滿是淚痕,趴在母親懷裡睡著了。父親把自己叫到一邊告訴他,早春夫婦在前幾天外出時被疾馳的車奪去了生命,剛剛才處理完喪事,他和母親決定先把早春帶在家裡照顧直到她成年,希望他以後在學校裡也能好好照顧他。早春夫婦和自己父母的私交很好,這他一直都知道,反正柳生家也不會應此有什麼負擔,那麼他多個可愛的妹妹也沒什麼。
沒想到經過這件事情的早春卻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再也沒有了當初的甜美,隻知道每天粘著他,性格也變得嬌縱無比,任何事情隻要稍有不如意就會表現得歇斯底裡。母親說這是痛失父母的人的正常表現之一,希望他多體諒一些,到底她還是個孩子。這種情況一直過了四年也沒有好轉,外人都說柳生家多了一個蠻不講理的惡劣女,私下裡連仆人都不喜歡她,更不要說他這個立海大的紳士了。
升上立海大國中部以後,她突然告訴自己她愛上了幸村,然後又拿出了又哭又鬨的老一套。可是這一次他再也無法忍受,即使以前其他人,尤其是那些輸給他們的球隊,在背後說立海大驕傲的天才柳生比呂士有一個瘋子妹妹時,他也沒有如此憤怒過。隊友是他的底線,他無法想像有一天她抓著幸村又哭又鬨的撒潑樣子,忍耐已經到了極限,長久的壓抑終於爆發,素來有禮的他和母親徹底僵住,沒有一點妥協轉還的餘地,堅持要和她脫離關係,讓她搬回原來的早春家。默然以對了很久,母親最終答應了他的要求,畢竟她的行徑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但是他和她的糾結並沒有因此結束。肇事的司機沒有錢,賠償款也要不到什麼,沒有生活的來源,母親要按時給她一筆生活費,即使搬開後也是柳生家在負責養她,善良的母親說她是她養大的女兒一樣,不能委屈了她,所以每過一段時間都會去看看她。明天是她的生日,她跑來哭著求他一定要讓她進場看訓練作為生日禮物,其他的什麼都不要,還保證從此再也不煩他。不想讓母親為難,她提出的交換條件又很有誘惑力,他隻好向隊友開了口,這些情況他們了解得很清楚,都很體諒的說沒什麼就答應了,卻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在病房裡,看到剛剛醒來的她因為文太的搖晃而露出難受的表情時他不知道有多開心,但是稍作猶豫他還是上前阻止了文太,這個世界上最希望她出事的人是他,最不希望她出事的人也是他,這就是他的悲哀。
可是清醒過的她好像變得有些不同,他可以肯定那絕不僅僅是失憶的問題,對於她,不管是出事前還是出事後他都再熟悉不過,作為一個他生命裡最厭惡的人,他很快就能發現她身上的改變。
她的手反握住他,碧綠色的眼睛裡是還未清醒的朦朧,他隻一眼便發現她的人少了數年來累積的戾氣和乖張。果然,在開始的不適過後,她就一直一臉平靜的聽他們沒有誠意的道歉,即使在她被告知自己失憶後,臉上那一絲虛偽的笑容也沒有改變,至於為什麼說她虛偽,那是因為這樣的笑容他見過無數次,自己網球部裡很多人在麵對外人的時候都是這幅樣子,溫文有禮的拒人於千裡之外,包括他自己。
即使是失憶了,再見到他們也沒有表現出一般女生欣喜癡迷的樣子,冷淡而有禮,安靜聽話,要說這些是失憶可以改變的他怎麼也不會相信的,難道她是故意裝的?回想起那雙平靜無波的雙眼,他第一次在麵對她時有了一些不安。
傭人在外麵敲了敲門,晚飯時間到了,他坐起身子整理好衣著和眼鏡,紳士的形象即使在家裡也是如此完美——早春琉璃,讓我看看明天的你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是啊,他擔心什麼呢,從他把她趕出柳生家開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除了,今天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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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柳生在仁王不懷好意的眼神中走出了校門,他的隊友在這種時候是絕對不會表現出團結友愛的精神來,已經全權委托他當代表去接她出院,算了,反正他也早有心理準備。
剛走進病房的門,他的呼吸為之一窒。
窗戶打開著,白色的窗簾在兩旁輕舞,早春倚在窗邊,淺淺的銀綠色長發被微風輕輕吹起,幾縷調皮的發絲拂動著她線條誘人的鎖骨,少女白皙的臉龐在淡金色陽光的照耀下格外柔媚,她正聚精會神的看著外麵嬉戲的孩子,有些迷茫眼神似乎還帶著一絲期盼,粉色的嘴唇微微揚起,如同仙子一般恬靜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