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可以?這幾日心靜的很,想起很多往事,尤其入宮當日,我回答你說的‘不信’了。”
“你是我的弟弟,同歸於儘,我怎麼可能……”
“那你來動手如何?現在苻堅近於你,更方便不是麼?”
“你是出於複仇還是妒恨?妒我得寵而你受冷落,便以複仇名義要我冒險?你究竟…為了除他,還是為了除我!”
“我沒這樣想,我是男人哪會有那麼些嫉妒!隻怕是娘娘你,心意如此吧。我更沒這樣做,倒是娘娘《大風歌》聽過一遍就記得一字不錯,不枉父王讚你聰明,苻堅愛你解意!”
姐姐果然不說話了。那日四下並無旁人,我與姐姐對飲而自醉,填過《大風》而低唱。透給大王的,非她其誰?本隻是猜測,今天她的默認仍令我如宇宙一刹倒回洪荒般的幻滅。
真正為爭寵而妒恨,為他除彼的,不是我,不是我!
她,可還是那日忍辱負重隻為保我安全的皇姐?可還是那日教我忍耐顫手打我的皇姐?可還是兒時摟著父王說一輩子不嫁陪父王和皇弟的皇姐?
“衝兒,你一定要立即動手殺了苻堅麼?你覺得大王如何,是不是大丈夫真英雄?總有一天,你會比大王更成功更強大,因為你更心狠,而大王卻一直不忍殺你。你果然長大了,懂得了得不到一個人就毀掉他,讓彆人也得不到。”
“也許我真就從未得到過吧。連像姐姐,能夠為了專一的愛除儘威脅之人的資格都沒有。”
“衝兒,你恨姐姐麼?姐姐對不起你,請你不要怪他,不要殺了他。”
“如果我非殺他不可呢?你會再殺了我,為他報仇麼?”
“如果命運非如此不可……姐姐是大燕的罪人,就讓我自儘以謝罪,並……殉夫吧。”
我緊咬住下唇心中不知是疼還是酸,但還是默默吮儘了唇上鮮血,繼續道:“姐姐,我知道你可以保我命讓我走,那樣對你自己對我都好,但是我走後,我們姐弟可能就永生難再見了,你會想衝兒麼?”
姐姐上前,輕撫我的鬢角,我的眉峰,我的臉龐,像小時候一樣,她說:“會,很想。那,你也還是走吧,我真怕你終有一日按捺不住仇恨,傷了大王的心,那時候大王就不會原諒你了。”
我再忍不住,隻是不知該哭還是應笑,“姐姐,你對你的感情竟如此自負。你為大王可以出賣你的親弟,我縱不及,又何忍殺了他呢。今天……不過一直難以置信,是你,你真會如此。為什麼,為了苻堅麼?你知道麼,你,讓我更恨他了。”我不禁仰天大笑,隻是忍了三年的;淚水終於衝破了禁錮,在姐姐,這個昔日唯一完全信任的人麵前,最後一次肆無忌憚的流瀉下來。
姐姐一怔,“我早該想到的,你應是在試探我,我的衝兒,果然長大了。”
“姐姐,”我忽的止住笑聲,卻放任了淚水,竭力自禁,才勉強問出一句“‘衝鳳一鳴驚雲霄,雪恥前仇修羅朝一句可是你加的”
“不是!我怎麼會那樣做,那樣你就沒法活命了。”
我整個人癱坐下去,是喜手足之情尚存點滴,還是哀苻堅耳鬢廝磨三載卻對我毫無信心如此呢?
提起一口氣,顫微的站起,作揖:“臣弟明白。臣染惡疾,恐傳逸有傷大王龍體,還請娘娘向大王奏明準辭,出宮修養。”
“王恰有此意,賜金無計,即日出宮,好生修養,來日再報皇恩浩蕩。”
“謝主隆恩。”
慕容後裔,畢生除了複國還有什麼意義,我又不懼叛夫!
就讓我為國捐軀去見父王皇兄。我開始重恨秦宮裡高高在上的苻堅,我從前愛父王皇兄,是他親手屠戮;我與皇姐相依為命,他又捉弄得我們手足情斷;後來又是他把我從我愛的那個男人身邊趕走。這世上我已孤苦無依,全拜他所賜!我隻為報仇,讓他嘗儘我的全部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