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看到利威爾闖進來時是意外的,她抿了抿唇,卻沒有開口。
在利威爾的注視下她脫下了雨衣,隨手扔在地上,然後走進了酒館的廁所間,打開水龍頭,洗乾淨了自己頭發和臉上的血跡。等她走出廁所間時,頭發和衣服都濕漉漉的,卻恢複了原來的乾淨白皙,一點也看不出剛殺過人。
莉莉走到吧台的收銀台旁,從裡麵拿了些零錢放進口袋。走完這些,她走到利威爾身旁,像個天真懵懂的小女孩,就連聲音裡都依然透露著稚嫩,“利威爾大哥,回家嗎?”
利威爾冷冷地看著她,什麼也沒說。
兩個人沿著街道慢慢地走著。
莉莉看了眼利威爾,“你在生氣。”
是肯定的的語氣。
“從第一次見麵,你就討厭我。就在剛才,你似乎更討厭我了。”莉莉看向身旁的利威爾,“為什麼?”
這個女孩對周圍人的情緒波動十分敏感,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她都會察覺。
這對於一個出生富裕家庭的大小姐來說太奇怪了。
“我殺了那些對伊莎貝爾有威脅的人,為什麼你會生氣?”
利威爾知道那雙深色的瞳孔正認真地看著自己,卻麵無表情地無視了她。
莉莉的臉上顯出一絲倦氣。她在酒館廚房找到的那把菜刀實在太鈍,割開幾個成年男子的喉嚨花了她不少力氣,讓她本就不太好的臉色更慘白了幾分。
可她身上唯獨沒有殺完人後的內疚和害怕。甚至在路過那家飾品店時,買下了伊莎貝爾心心念念的蝴蝶發飾,用的是剛才從酒館收銀台裡順走的錢。
回家的路上,利威爾終於開了口,“怎麼殺的”
“迷藥,然後用菜刀。”
“你哪裡弄來的迷藥”
莉莉看了他一眼,聲音依舊平靜,“我剛走進去,那幾個人端了幾瓶酒讓我喝。他們在裡麵下了迷藥,我趁他們不注意調換了酒瓶。”
利威爾這才轉過頭打量她。
從她第一天在地下街醒來開始裝傻,利威爾就知道,這個女孩不是個善茬。
聰慧過人,心狠手辣,做事果斷,還長著一張漂亮的臉,等她長大了十有八九是個禍害。
走回家的路上,莉莉一臉在思索什麼的表情。快到家時,莉莉突然“啊”了一聲,像是捕捉到了什麼蛛絲馬跡,“我知道你為什麼討厭我了。”她停頓了一下,開口時語氣沒什麼變化,像是在陳述事實,“你覺得我和那幾個男人是一類人。”
她觀察著利威爾的表情,似乎覺得自己表達的不準確,又補充了一句,“你覺得我和地下街大部分的人一樣,也是垃圾。”
利威爾本來已經握住了家門的把手,聽到她的話停頓了。
莉莉站在他身後,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沉默是不是默認的意思。
“可是這世界上本來就到處是垃圾,不是嗎?” 莉莉不像是在辯解,眼神裡似乎在嘲諷利威爾的這種想法,“從小被你撿回家的伊莎貝爾才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寶石。生在地下街這種地方,卻被你養得至純至善,這樣的人才是少數。
“你本就不該期望我是這樣的人。”
莉莉說完越過利威爾,打開了家門。
屋內法蘭和伊莎貝爾還在焦急地想辦法,見到她平安無事地回來先是長舒了口氣,隨後立馬指責她怎麼一個人亂跑。
伊莎貝爾還在給她科普地下街的危險性,她將新買的發飾戴在了她火紅的頭發上,“對不起啊讓你們擔心了,在家沒事做就出門順手買了個小玩意兒送給你,喜歡嗎?”
“你,你哪兒來的錢?”
莉莉做了個鬼臉,“我變出來的啊,怎麼樣,厲害吧”
厲害個鬼。
伊莎貝爾拿到禮物沒再計較她突然的開溜,興奮地跑回房間照鏡子去了。
利威爾站在她們身後看著沒說話,眼睛裡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天氣一天天轉涼,莉莉的身體一到冬天就開始咳嗽,有時候咳得狠了連眼睛都是紅的,讓人聽的揪心。伊麗莎白比她還緊張,莉莉走到哪兒她就拿著個毯子跟到哪兒,生怕她著涼。
聖誕節快到了,地下街卻一點都尋不見過節的氣氛——能活著就不容易了。莉莉拔了幾顆長在犄角旮旯裡的野草,種在花盆裡,然後往草上係風鈴等各種小玩意兒。
伊莎貝爾問她在乾嘛,她毫不臉紅地說這是聖誕樹。
客廳裡還在喝茶的法蘭聽到了,差點把自己嗆到。
這哪裡有一點像聖誕樹,這隻能叫聖誕草吧。
莉莉不和他計較,“以前我媽媽還活著的時候,每年過節都會準備那~~~~~~麼大一顆聖誕樹擺在家裡,說是會帶來好運,這裡環境不行,就將就點吧。” 她擺弄小草的手停了停,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卻也隻是一閃而過,語氣還是那麼漫不經心,“雖然她不在我身邊了,保留一點她教我的習俗,也算是還沒忘記她……”
說話時,她擺動的手勁兒稍微大了點,花盆裡的泥土被她翻出來了一些,掉在了利威爾剛打掃完的地板上。
利威爾正巧這時候走過來,看了看地上的泥土,又看了看站在花盆旁邊的兩人,輕薄的嘴唇冷冷地吐出兩個字,“罰站”
莉莉,伊莎貝爾:……
兩人有心抗議,身體卻老老實實地走到牆腳蹲下,開始罰站。
家規第一條,不聽話的一律罰站。當然,這條家規往往隻對伊莎貝爾生效。不過,自從莉莉來了以後她罰站就有伴了。
但莉莉這身子板彆說蹲了,站一會兒都累。往往她沒罰到一刻鐘就開始咳嗽,利威爾被她咳地心煩,眼不見為淨準她進屋休息,隻剩下伊莎貝爾苦惱地得把莉莉剩下的時間一起罰了。
轉眼到了平安夜,利威爾和法蘭都出門了,隻有莉莉和伊莎貝爾在家,莉莉自己圍上圍巾,和伊莎貝爾打報告說自己要出門。伊莎貝爾當然不肯放她一個人出去,無奈她百般保證自己很快就回來,讓伊莎貝爾掐著表,超時就讓她來兩條街外路口找她。
伊莎貝爾一點也不含糊,她還沒開門就開始倒計時。莉莉被她逗笑了,從廚房拿了兩卷釣魚用的魚線就走了。
地下街沒有湖,根本沒地方釣魚,莉莉看著手中的魚線,真不知道利威爾是從哪兒弄來的。
她來到兩條街外靠近路口的一條小弄堂,走進去前稍微耽擱了一會兒,隨後裹緊了圍巾遮住了大部分的臉,這才走了進去。
弄堂裡光線昏暗,隱約能看到五六個人的身影,為首的是個光頭,眉毛處有一道刀疤,看著就嚇人。
“我要的東西呢?” 莉莉將自己的嗓子壓得又啞又粗,難聽的很。
光頭看她一個小姑娘隻身前來,也不怕她耍詐,將一個鐵盒子放在她麵前,“錢呢?”
莉莉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紐扣,那是她被人扔到地下街那天穿的衣服上的,紐扣裡鑲著一顆細小的鑽石,“這個年代有些久了,成色也不是很好,但換你的東西綽綽有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