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的敞篷馬車不大,剛夠擠了兩個小醜一個彈豎琴的姑娘,安德爾森尚且可以蜷在散亂裝著的演出服中間,萊恩和打雜的小夥計隻能徒步跟在車後麵走。所幸兩匹拉車的馬極度瘦弱,馬車又被演出服裝和道具塞得搖搖欲墜,其實乘車和步行的時間相差不大。
萊恩毫不負責的對小夥計許諾:“比爾,等到貝肯斯伯爵夫人的城堡,我給你買一匹新馬。”
從柯爾到貝肯斯伯爵夫人所在的瓦爾頓隻有十天路程,萊恩特地繞了一大圈,一路在各種鄉村酒吧停留,顛簸到瓦爾頓時已經半個月了。他熱衷於在各種酒館裡給客人唱低俗的敘事歌,跟酒吧女郎調情。唱歌的時候豎琴姑娘會給他伴奏,兩個小醜就把尖帽子取下翻過來,在聽眾中賺點銅幣。萊恩的故事多半下流不堪,一般關於鄰家姑娘和小夥偷情,私奔被抓,最後被活活燒死。唱到結尾,萊恩甚至職業性的掏出手帕抹抹眼淚,竟然有客人跟著他抹眼淚——安德爾森覺得那些人傻到家了。
萊恩稱之為工作。
他工作的時候,安德爾森通常默默離開酒館,找村裡的藥師買一點當地特有的藥草,然後吃晚飯的時候回來,就著昏暗的燈用羊皮紙仔細記下用量和功效。
有一天萊恩抱住他的腰在他脖子上親一口:“安,我的寶貝,不是你這麼吃飯的。”
安德爾森於是放下手中的鵝毛筆,拿起刀叉專心戳牛排。
萊恩搖頭:“親愛的我不是說這個,你的教養讓我感到了巨大的壓力。跟人說話的時候不自覺的把刀叉放下擺成八字,吃完了並排放,刀刃朝內,叉齒朝上——你看看比爾,他吃牛排從來都用手。”
他從隨身的羊皮袋裡摸一個生雞蛋要磕,安德爾森手疾眼快的按住:“我的蛋!”
“親愛的我明天還你一個——老天這個雞蛋上怎麼有灰紋?”
“這是個龍蛋。”安德爾森咬牙切齒。
萊恩兩根指頭嫌惡的夾起龍蛋對著油燈搖搖:“怎麼會有這麼小的龍蛋?先天發育不足的畸形兒,快扔了它,彆讓皇家騎士團的密探看見。皇室以外的人養龍可是犯法的。你哪來弄來的蛋?”
“昨天路過那個村子的集市上買的。”安德爾森拿出個小玻璃瓶晃晃,挑眉:敢吃?不想活了。想告發我?藥翻你。
安德爾森在小鎮柯爾住了五年,那裡是皇家騎士團勢力最為微弱的空白,所以並不能真正知道五年來賽斯.埃爾伯德把這支國王的鷹犬發展到了怎樣讓人恐怖的地步。
這不得不談起丹頓的軍事製度。丹頓由南方海國楓葉郡,東部平原康沃爾,西方沙漠索瑟和北方山地弗翠蘭德四個公國組成,王都位於中部富澤的湖區沃特茅斯。第一人丹頓王為了控製四大公國,鞏固國王的權利,設立了皇家騎士團。
皇家騎士團共十三名騎士,直接效忠於現任丹頓王,執行王命,捍衛皇室榮耀。排位第一的騎士由國王在金雀花大廳上授予聖殿騎士的稱號,對皇家騎士團享有指揮權。
“那也不過才十三個人,有什麼好緊張的?”用手拿牛排的比爾聽得專心致誌。
萊恩謹慎的瞟了一眼窗外:“這就好比賽斯.埃爾伯德是大老板,十二個圓桌騎士是小老板,小老板下還有小老板,層層負責,說不定我們六個人中間就有一個他們的密探。賽斯和自由黨人不共戴天,所以安你最好把龍蛋扔了,被發現可就糟糕了。”
安德爾森收起發育不良的龍蛋,氣定神閒:“不會,皇家騎士團會以為這是個雞蛋。”
萊恩忽然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
這個村子距最近的城鎮瓦爾頓隻有三天的路程。進酒館的也是一個藥師,臉隱藏在寬沿旅行帽的陰影下,隨身帶了個背藥箱的侍童。從出手闊卓的買酒來看明顯是為長期為某個貴族工作,收入頗豐。他在安德爾森旁邊的桌子上坐下,喝了一口小酒,忽然轉頭向安德爾森舉杯致意,旅行帽下的嘴角抿來笑了笑。
萊恩警惕了:“熟人?”
安德爾森稍作判斷:“不認識。我隻要見過一遍的人都不會忘。”
藥師隻坐了一刻鐘,出門時俯身跟自己的侍童說了句話。那孩子就從背後的藥箱裡取出一卷羊皮紙,蹦蹦跳跳的跑過來放在安德爾森餐盤麵前,然後追主人去了。
萊恩手快,搶過羊皮紙打開。安德爾森聳聳肩隨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