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以自由藥師的身份來貝肯斯伯爵夫人的城堡已經十天了。他厭煩這裡無休無止的宴會,也不願出席伯爵夫人邀請他參與的秋季狩獵活動。他更多的時間是呆在城堡地下室陰暗潮濕的城堡曆年儲存的藥材。光線從兩英尺見方的高窗落在儲藏架上,偶爾有來首都自沃特茅斯的金色的巨龍從天際掠過,投下一片快速移動的陰影。
文森特.威廉相信,丹頓這片土地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藥師。或許北方弗翠蘭德的森林裡有技藝精湛的巫師值得他注意,可是在楓葉郡絕對不可能。
就個男孩叫什麼名字?
城堡守門人的記錄上寫著“安德爾森.布茲”。
“安德爾森”,文森特仔細凝視一片風乾過的薄荷葉,世界上怎麼會有兩個長得如此相像的人?如果不是五年前自己親自判定那個男孩已經斷氣,他恐怕會以為鬼魂從墳墓裡爬出來了。昨天他故意當著這個人的麵提到賽斯,可是他的眼神很平和,灰藍色眼睛安靜得像秋天雨季的天空。
“薄荷應該密封存放,風乾的薄荷葉敞著放上一個月最有效的香味就褪得一點不剩了。”有人在他背後說:“我猜你一定在想城堡的前任藥師不稱職。”
安德爾森靠著地下室的舊木門懶洋洋的向他伸出手:“早安,威廉先生。”
文森特讓開一個位置讓他坐下:“叫我文森特就可以了。”
安德爾森是早餐的時候從廚娘那裡知道文森特名字的。喝麵包和鹽調成的湯時萊恩來找過他,拿走了那顆龍蛋,許諾說有辦法讓他小龍孵化出來。萊恩對小動物油天生厭惡,兩根指頭夾著蛋晃出門。管家派人叫安德爾森去城堡儲藏室試調藥水,時間緊迫,他隻好任由萊恩把蛋拿走了。
安德爾森惦記著自己的龍蛋,沒有和文森特再多說話,幾個儲藏架轉一圈,取了一株龍舌蘭草,兩片薄荷葉,碎風信石和其他幾味草,統統扔進一隻窄口玻璃瓶裡,倒入酸性溶液開始晃蕩。文森特看得目瞪口呆,問他在做什麼。
安德爾森奮力晃瓶子,毫不介意:“配製龍舌蘭藥水啊!”
製作龍舌蘭藥水之所以複雜,不在於它藥材難找,而在於精確的用藥量和時間把握。這種藥水不能直接治病,而是作為輔藥配合其他藥物使用,比如滿月的時候用龍舌蘭水溶解月錢草,可以抑製狼人的變身,用大量龍舌蘭水兌溫泉洗澡,可以減緩女人的衰老。安德爾森觀察了伯爵夫人最近出席宴會的情況,相信她絕不是病了,隻是想嘗試這個永葆青春的偏方。
藥師通常先把薄荷葉溶解在酸水裡,等藥液到、變為某個特定的綠色時加入磨成粉末的碎風信石,最後才是浸入切割過的龍舌蘭草。投藥的時間和用量哪怕有微小的差距都會導師溶液配置不成功。因此伯爵夫人請來的自稱能配置這種藥水的藥師最終隻有三個人成功留下來。除去文森特其實隻有兩個。
這種一次性快速取藥投藥的人一般隻有兩種,絕對外行和絕對天才。
文森特抱起手臂看著這個年輕的藥師,安德爾森瓶子裡的溶液已經由綠色變為正確的深黑色。他用長柄勺子取了一點放在舌尖試了試,又投了一小塊風信石,軟木塞往玻璃瓶口一蓋,轉身要走人了。
“等等——我想你不介意我陪你去送藥,”文森特讚許的鼓掌:“幾乎一次性正確的取藥量,分毫不差的投藥時間,我見過最短的配藥時間,最懶最不負責任的配藥方法。”
“震蕩可以加快藥物溶解,”安德爾森拉開門要去交藥:“我的導師就是這樣教我的。”
文森特突然說:“你聽過五年前死在艾葉堡的那個安德爾森勳爵嗎?真可惜,死的時候才十七歲。”
“叫安德爾森這個名字的多得去了。不信你去集市上喊一聲,三十個人同時答應。而且我姓布茲,安德爾森.布茲。”
安德爾森勳爵,他早就舍棄了這個名字。在大火燒毀艾葉堡的那天,在他被封進棺材的那天,安德爾森.蘭開斯特就已經死了。真諷刺,當年兩個哥哥拚死爭奪父親的艾葉堡公爵這個頭銜,最後他竟然成為這個家族唯一的繼承人。雖然他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