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爾森醒來時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做起來自我檢查後,發現除了嚼了精靈樹皮後頭昏昏沉沉外沒有任何不適。身下也沒有和萊恩做後常留下的□□。
床頭整齊的疊放著一套乳白色寬鬆長袍,布料柔軟,織工精巧。
他剛穿到一半,旁邊突然有人提醒:“布茲先生,請不要動旁邊的杯子。這個房間任何東西都請不要隨意亂動。”
安德爾森手觸電般從床頭的白瓷杯上縮回來,衣服還隻套到一半,看見前額半禿的管家托著早餐餐盤站在麵前,袖子擦著腦門上澄亮的汗珠。
安德爾森第一次在自己的房間裡聽見彆人說,東西不能隨意亂動。
他問:“賽斯……不,侯爵大人,不是經常帶女人進來嗎?”
管家把餐盤放在窗口的橡木長桌上:“僅限於床,其他地方不讓碰。曾經有人女人吵著想要放在書架上的那朵乾枯的玫瑰花——天知道女人們都想要些什麼!——她被侯爵打了耳光直接從房間裡拎了出去,身上衣服還沒還得及穿。我從來沒見過侯爵這麼盛怒過,後來那個可憐的女人再也沒在艾葉堡出現過。”
“那麻煩您給我換一個地方住?”
管家有些為難:“侯爵吩咐您就住這裡。”
安德爾森知道城堡下麵有地牢,自己沒有被扔進那裡已經是運氣了,不應該再有多少要求。
隻是賽斯的做法未免太變態了。
老管家猶豫啊猶豫:“侯爵有個習慣,每天早上必定來這裡站站,下午會過來喝下午茶。”
安德爾森問:“那我該怎麼做?”
“您什麼都不用做,我隻是提醒一下。”
早餐是火腿、麵包配賣酒,不過已經過了餐點,賽斯想必上午是不會過來了。管家走後,安德爾森查看書架——裡麵的書卷和紙擺放方式和當初一模一樣,紋絲不亂,仿佛當年那場大火沒有燒到這個房間。他當然清楚自己東西的擺放方式,也有把握不引人注意的放回去。所以當下午三點賽斯推開房門的時候,安德爾森正在聚精會神的讀一卷羊皮紙藥書。
房門輕微的響了一聲,瓷器碰著桌麵的叮當聲,紅茶的香味開始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來自康沃爾的上等白瓷茶具,黃銅托盤下襯著提花桌布。
靠窗坐的年輕人手指劃過書頁,喃喃道:“滿月的時候用龍舌蘭水兌精靈樹皮煎製整晚……”
淺金色頭發很細,沐浴在下午的陽光中仿佛自然而然的有一圈光暈。因為才生了病,臉顯得格外消瘦,看的賽斯有些心痛。
鼻梁挺直,灰藍色的眼睛依舊安靜如初。
他想說什麼,沒說出口,清了清嗓子:“喝茶。”
安德爾森訝然抬頭。
賽斯重複了一遍:“喝茶。”
安德爾森當然不會喝,賽斯突然伸手繞過他的肩膀,挾起麵前人往上提起。賽斯畢竟是久經沙場,安德爾森扔了書反身一拳,打空了,拳頭打在立起的擺鐘上,鐘擺發出沉悶的一聲長響,他痛得眼前發白,背死死的抵住窗戶。
他有些惶恐,不知道賽斯突然要做什麼。
然而賽斯隻是掰住他的下巴,逼迫他張嘴,左手穩穩端起溫熱的紅茶,送到他嘴邊。
“喝。”
茶水順著嘴角流下去,在脖子上流出一條紅色的細線,把胸前的白色布料洇上紅點。
茶雖然是好茶,賽斯放手的時候,安德爾森捂住胸口咳得很厲害。
他後悔當初這個人還沒有投靠皇家騎士團之前沒有跟他把馬術和劍術都學好。指關節還在痛,媽的剛才那一拳不該打歪。
“茶裡有什麼?!”
賽斯沒有答話,他坐在安德爾森對麵的床上,疊起腿順手拿了一份文件翻看(老管家送了一大疊文書進來擺在床頭)。
他不是不想回答安德爾森的話,而是突然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本來有更溫柔的方式讓他喝下,本來不想弄成現在這種樣子……或許是自己太心急了。
其實他隻是想看那個人,那張臉,再一次端起那套茶具。陽光落在他身上很美,可是炸毛起來卻像一隻野貓。
其實他隻想好好和他說幾句話。
哪怕知道是個冒牌,哪怕知道是場幻覺。
半天隻問了一句話:“一直看著我,你在看什麼?”
安德爾森聳聳肩:“我曾經以為我理解一個人,後來才發現自己當初的想法有多幼稚。”
“哦。”
“我恨不得把他撕碎了剁成肉醬喂巨龍!”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