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鬼吃了人。這隻鬼剛剛吃了人。
身體在這麼叫囂著。
腎上腺素的飆升,越來越快的心跳敲打著已經蒙塵的古老基因,將意識帶回遠古,那個人類還有天敵的時期。
這是鐫刻在食物鏈之上的恐懼。
吉田筱看著那剩下的半截斷舌,搭在那張咧開到腮邊的嘴裡,因為吃痛而抽搐著,將混雜著鮮血的腥臭口水甩到四周。
“好餓,好餓嗚嗚……但肚子還是好撐……”
她隻好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臉,無比嫌棄地覺得這張臉不能要了。
“這種時候居然還想著吃嗎。”
於是便發泄般揮了一刀,砍到鱗片上,可能是因為手臂的顫抖,那隻鬼慘叫了一聲,卻隻留下了淺淺的劃痕。
“可惡。”
自己的身體越是恐懼,吉田筱越覺得悲傷,越覺得憤怒。
“我建議你跑,畢竟存活七天並沒有要求你一定要殺鬼。”
和歌月此時透過吉田筱的眼睛,也能清晰地看清現在的情形。就他的立場來看,他還是很希望自己這位合夥人活的長一些的。
據他目測,這隻蛇形鬼平均直徑有半米,盤踞在這棵比他粗不了多少的樹上,樹乾被壓的有些歪斜。順著蛇身往後看去,能見的大致有3,4米的長度,所以他推測全長可能有5,6米。按道理來說,早就能一口把吉田筱吞下去了。
為什麼剛剛隻是舔一舔嘗嘗味道?
視線所及之處,樹杈之間的蛇身展現出不自然的隆起。很可能這隻鬼剛吃了人,由於蛇類的特性,現在還卡在腹部,但太過於貪婪,立刻去尋找下一目標,結果卻因此卡在了樹上。
“他現在行動不了,是你逃走的好機會。”所以,和歌月繼續補充。
很顯然,如果和歌月透過的是吉田筱的視線,那麼吉田筱肯定也是注意到了這些的。
這樣就說得通了。
和歌月明低頭望向腳下的水麵——現在正因為主人的情緒波動,而躁動著。
淺淺的水麵不斷地泛起漣漪。
這種時候總歸要有人說出來的。
“跑吧,趁他還動不了。”
和歌月儘量讓自己語氣聽起來顯得誠懇柔和:“我相信你打得過,但這並不劃算,早點前往東邊才是最優解。”
“我原本是打算跑的。”吉田筱將日輪刀插回鞘中,站定。
和歌月倒是被她話語中“原本”所迷惑了,以至於在停頓之後沒來得及繼續出言勸說。
“但正因為他吃了人被卡住了,所以我改主意了。”
和歌月猛然意識到這家夥根本沒有聽自己說話,憤而斥責:“你是笨蛋嗎?被蛇吞下就算沒有消化掉,也絕對因為毒素,擠壓,或者缺氧而死了!你隻會一招!你蠢到要去救一個死人?!”
“說不定還活著呢。”
吉田筱嘀咕了幾句,然後用著毫不體貼的語氣,說完了自認為足夠安慰人的話:“抱歉,如果你能申請換一個人附身的話,我會全力配合的。”
抬肘朝著那不斷掙紮著,哭喊著好餓的蛇形鬼擺好了肆之型的起勢,刀尖在鞘中不斷碰撞,手中的天藍色的日輪刀倒影著和她瞳孔一樣的色彩。
山風尖嘯,帶來四周氣流的快速竄動。
說完吉田筱的身影就消失在突然出現的濃烈白色的霧氣之中。
這時的鬼可能也想起了自己還有一條粗壯的尾巴,一邊嘶嘶的吐氣,一邊抬起了尾巴,向翻湧著的霧海當空劈下。
*
和歌月獨自站在空蕩蕩的無邊黑暗之中,想著:
腳下的水波倒是不像它的主人那般又倔又硬氣。水流無力地被推遠,流經他腳下時,又像是乞求般放緩。
“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