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歌月不明的語氣混雜著少得可憐的肯定:
“你們鬼殺隊,一群蠢笨愚忠的家夥!死後都會去天堂,不管有沒有全屍都會再入輪回!”
說完,他背著藏在身後的雙手忍不住抽搐了下,單薄的衣袖遮不住發青的皮肉開拆,宛若一朵可怖青色蓮花。
等他放下手臂時,又如同幻覺一般轉瞬即逝了。
吉田筱隻覺著聽這位八寒地獄居住者·鬼·和歌月晃的話語,覺得有點毛毛的。他應該是在擔心自己吧……
她很想跟這個世界講科學,但這個世界似乎想跟她講玄學。
唔姆,不過自己該慶幸碎成塊塊,變成消化液也能輪回轉世嗎?
這好像也不是什麼該慶幸的事情吧。。。
同時,近在咫尺蛇頭亮出兩顆鋒利的獠牙,朝著吉田筱的左肩咬下。
她躲閃不及,隻能橫刀抵抗,卻正巧卡在那獠牙的內側的弧上。鬼也不屑於和她拉扯,力量本就不在一個量級,吉田筱隻能眼看著刀背離自己越來越近,蛇牙離自己越來越近。
根本不需要動用多少腦力就可以推測出一條百分百的真理——
力竭,就會死!
抱頭痛哭小貓meme。
“……我覺得收屍什麼的,都是為了生者。”吉田筱很費力地吐出字,她渾身上下都在用力,分不出餘力給她的嘴皮。這也使她意識到自己無法長時間和一條巨蛇拚力氣。在她的雙臂酸軟地跟棉花一樣之前,她在撤力的瞬間躺倒,並在地上翻身打滾。
被堪堪避開的蛇頭砸進離自己不遠處地裡,發出轟地一聲。
她承認她有幾分賭的成分。
蛇撞的有點暈,倒在地上的吉田筱也有點。
*
關於想為同伴收個屍這件事,在她察覺這隻鬼有將獵物整個吞下的習性之後,就有了想法。她少見地回想起作為一個靈魂現代人,她其實並沒有全不全屍的概念。
她的時代是一個和平,安樂的時代。
一個沒有鬼的時代。
那裡有著理解並支持自己的父母,友好而善良的同學,熱心且敬業的老師。
哪怕僅僅看過這樣的時代一眼,就已經比當下的其他人幸運太多。
但這又正是她最大的不幸。
她永遠是那隻離群的鳥,無論在哪個世界裡。
吉田筱回答的語氣帶上了些她自己也察覺不到的悲憫,“被鬼吃掉的大多數人,什麼都不會剩下。”
直到那個晚上,吉田竹滾燙的鮮血飛濺到臉上。她第一次,有了活在這個時代的實感。
人是會死的。
原來在這個惡鬼橫生的時代,人們和死亡離得這麼近。她無比急切地想要做點什麼,想要為這個時代的人們做點什麼。
“如果什麼都不會剩下,那麼在意他們的人,他們的親人,愛人,朋友,就會陷入無休無止的悲傷和虛無縹緲的妄念反複交替折磨的痛苦之中。”
*
新掘出的坑洞散發著新鮮泥土的味道,坑外站著一排又一排的人。這是母親的墓穴,準確來說,是這個世界的母親的墓穴,現在正空空如也,隻是象征性地放了幾件衣物。師傅們一鍬又一鍬地將褐色的泥土鏟進坑裡,不多時就什麼也看不見了。這座新立的墳塚,很快也與融入了這座浩大的墓園。站在墓前的吉田筱不止一次地想過:
有沒有可能這個世界的母親沒有死。
畢竟,她什麼也沒有剩下,什麼也沒有被帶回來。她隻是人間蒸發了,就好像她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她不敢去問母親的長相,她害怕,她害怕這個自己從未謀麵的母親和自己魂穿之前的世界的慈愛的母親有著同樣的容貌。
她卑劣地把她們分開來。
*
“人可以因為不斷尋找一個已死之人而止步不前幾個月,幾年,甚至十幾年。”
和歌月接過了話頭:“但人生太短了”,然後他再次抬頭,吉田筱的所看到的場景正如同投屏一樣浮在空中,他語氣淡淡地反問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