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蛇身在地上劈開的痕跡，長長的，像一條難以忽視的分界線。在這一片硬是被長尾劈甩出空地，最後竟然隻剩下了兩堆衣物。

一堆是鬼吃的人的，一堆是吃人的鬼的。

一件染了血的衣物和一件破舊的孩子的衣物靜靜地躺在不遠處。

吉田筱沉默地將他們收好，疊成兩疊後放在了那個中間被劈開的樹墩上。她雙手合十地鞠了個躬:“抱歉，如果我能通過試煉，那麼最後一天，我來接你們去外麵。”

和歌月站在那個大大的投屏前，感覺夜晚的涼意幾乎要透出屏幕。他覺得吉田逃也似的快步向山側的東邊走去，似乎稍微走慢了一點，就要有悲傷抓住她，要將她摁在淚水裡。

和歌月試圖開口安慰，卻說不出更多的話來:“想開點，說不定你的同伴沒有死呢，血跡並沒有覆蓋整個衣物，而且……”

……而且說不定隻是衣服被吃了呢?

他還沒有說完就被出言打斷了。

“還是謝謝你，不過，還是算了。”

他的內心的考慮跨越了“還是算了”是“這種可能還是算了”的可能性，就直接下定義為了——

“你還是算了。”

好吧，原來作為鬼，從一開始就失去了安慰“人”的資格，和歌月自嘲般想了想。

這是他罪有應得。

＊

吉田筱有些傷感，但有些缺根筋的她，調理好這種情緒隻是時間問題。一些更加詭異的事情困擾著她，所以她並未察覺這段沉默蔓延了多久。還好一路上平安無事，腳下的路不在漆黑難辨，東側的天邊也泛起了魚肚白，這令她放鬆下來。

“……這次的鬼沒有變成棋子呢。”吉田筱掏了掏口袋，確認了數量並沒有變多，說:“那他豈不是沒有贖罪的機會了?”

幾乎是立刻，便得到了腦中的回應。

“太弱了的話，想必也並非罪孽深重，也不用在地獄呆多少天的。”說完，和歌月又補充了句:“可以很快和親人見麵的，那孩子。”

吉田筱的內心罕見地有些沉默。

“你猜到鬼是由人類轉化而來的了，對不對？”

不過和歌月沒有問出口，隻是說了句:“你的話，對鬼除了仇恨，還是彆同情了比較好。”

“你知道最後消失之前他對我說了什麼嗎?”

吉田筱冷不丁地說道。

＊

即使整個腦袋消散地隻剩下了麵部的一半，那張猙獰的嘴巴也無聲地一開一合著。

那一瞬間，似乎有著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湧入了吉田筱的腦海。

兩旁茂盛到遮住天空的樹木，拉著自己往前走的母親，昏暗的，通往不知何處的小路。

以及一首讓她有些毛骨悚然的兒歌。

從這兒過

從這兒過

這是通往哪裡的小路呢

這是通往神社的小路

能從這兒過嗎

天色已晚

不能讓你過

孩子七歲了

我來感謝神靈

來時容易去時難

雖然回去時很難

從這兒過

從這兒過

＊

吉田筱撫上了自己的胳膊，感覺到一絲涼意:

“他說，彆丟下我一個人。”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