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歸微微歪著腦袋,臉上的笑意不減:“小公子在找什麼?”
他的聲音依舊輕緩溫柔,絲毫沒有半夜不請自來的窘迫,葉庭瑜抓著月事帶的手還搭在房門內側,盯著眼前的三皇子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三殿下……?!”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葉庭瑜呆若木雞的模樣讓楚逸歸失笑,此時的她一點兒都沒有白天在禦書房時的能說會道。
“可是嚇著小公子了?”楚逸歸忍俊不禁地問。
葉庭瑜悄咪咪將捏著月事帶的那隻手背在了身後:“沒有沒有……我隻是有點意外罷了,不知殿下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三殿下肯定不是從正門走進來的,否則一定會有下人來通報。
她站在原地能明顯感覺到體內有熱流湧出,暗自祈禱三皇子趕緊說完話就走。
再拖下去她也保不齊會變成什麼樣。
“那小公子可要請我進去坐坐?”楚逸歸笑了笑,後半句是俯在葉庭瑜耳邊講的“關於你會說回鶻話之事應該也不想被彆人知道。”
葉庭瑜像觸電般抬起頭,立刻打量了四周一圈,確定雁歸園中再無其他人後才心虛地拉著三皇子進了門。
全程都扭捏地把月事帶縮進寬大的袖袍裡。
楚逸歸望著她關門的背影不解。
剛才靠近小公子的時候,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但小公子在皇莊和宮中都未曾受傷,莫非是回了丞相府才被人傷著了?
葉庭瑜像做賊似的坐在了三皇子對麵,兩人麵麵相覷卻各懷心思,誰都沒有先開口。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她看三皇子不像有惡意的樣子,才吞吞吐吐地打破沉默:“三殿下……你為何說我懂回鶻話?”
裝神弄鬼那一套可以騙一騙有信仰的人,但霽月清風的三皇子會信這些東西嗎?
楚逸歸的目光停留在葉庭瑜臉上,與她對視片刻才緩緩開口:“小公子既要做我的人,那便不該有隱瞞,我需得清楚你的底細才能將你視為自己人。”
葉庭瑜在禦書房中展現出了超乎他預期的價值,他今夜來丞相府也是為了解決心中最後一個疑慮。
這番話顯然是有備而來,把葉庭瑜問得啞口無言。
什麼底細?是她想的那種底細嗎?她的底細能隨隨便便說出口嗎?
葉庭瑜單手端起茶杯掩飾著慌張,大腦飛速分析起目前的情況。
三皇子不會無緣無故提出回鶻話的事情,也就是說她一定暴露了。
可是她在皇莊住了幾天根本就沒用回鶻話與彆人交流過,從來都是等阿曼說完了她才裝作一副聽懂的樣子,穿書後唯一一次講回鶻語言就是在下馬宴時威脅兩位公主。
阿依慕和瑪依莎會把這件事情告訴彆人嗎?
彆說她們沒這個膽子,就算是有……也不會把事情說給毫不相關的楚國皇子聽。
如此想來,那就是在鬆園外威脅兩位公主的時候暴露了自己,那天三皇子從天而降救下了她,但誰又知道三皇子在鬆園中藏匿了多久呢?
葉庭瑜想到這細思極恐,再次對上楚逸歸那雙如水的眼眸,她實在無法從中看出惡意,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到底要怎樣開口才不會被當做怪物?
楚逸歸也沒有催促她,安安靜靜地喝著茶,鼻尖縈繞的血腥味久久沒有散去,他修長的眉峰微微一揚。
小公子的傷口一直在流血嗎?
不知沉默了多久,葉庭瑜被一陣敲門聲嚇得差點驚呼出來。
“公子,熱水都準備好了,是否現在就沐浴?”桃梔從遠處走到門口,因為房間中的人沒有說話,她也就未曾察覺到異樣。
葉庭瑜驚魂不定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門邊,隔著一扇單薄的木門吩咐道:“先不洗了我有點事要忙,你且退下吧。”
“可是公子你不是來了……”月信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葉庭瑜大聲嗬斥了一句。
“本公子何時沐浴還用你這個小丫鬟來教嗎!”
對不起桃梔,她真不是故意刻薄的!
本來就在為解釋身份的事情而苦惱,要是再讓從小就侍奉原主的貼身丫鬟進來那就更百口莫辯了,到時候彆說三皇子懷疑她,恐怕就連葉丞相和肖氏都會將她捆起來送去寺廟鎮壓。
門外的桃梔一臉懵,但公子都這麼說了她也不敢進去打擾,小丫鬟對著門框上的人影福了福身,邁著小碎步回到了下人住的居所。
葉庭瑜慶幸冬日衣著厚實,她剛才坐的繡墩上沒留下任何血跡,不過再拖下去說不定事態就要糟糕了。
她慢吞吞挪動到門邊的博古架前,裝作一副醞釀實話的樣子摸著花瓶,然後餘光警惕地盯著三皇子,用寬大的袖袍做遮擋,把月事帶悄悄扔進了花瓶裡。
楚逸歸垂眸,他正在細細分辨房間中的血腥味。
那股味道隨著小公子的移動也在變換方向,看來源頭就在他的身上,而且……
血腥味有愈發濃烈之勢,讓楚逸歸不由地蹙眉。
葉庭瑜時時刻刻觀察著三皇子的表情,自知已經拖不下去了,她咬牙坐回繡墩上深吸一口氣說道。
“我並非有意瞞著殿下,如果說我從一來到這世上就能聽懂回鶻話……殿下可會相信?”
她始終沒有膽子對一個古代上位者坦白穿越的身份。
但她也沒有騙三殿下。
一來到這世上就會說回鶻話,千真萬確!
楚逸歸愣了愣,直視葉庭瑜那雙真誠炙熱的眼睛,正色道:“我信。”
百年前大楚的開國皇帝就是一個出生便通曉未來之人,那位先祖不僅能預測未來發生的事情,還能夠夏日製冰、粗鹽提純、甜菜製糖,這些看似荒誕的想法世代造福著楚國的子民。
大楚的開國皇帝一生未娶妻,後宮中也無任何嬪妃,臨終前他將弟弟的兒子過繼膝下,才有了楚國皇室如今的延續。
這一次輪到葉庭瑜愣住了。
三殿下信?
三殿下竟然相信了??
古代人對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如此寬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