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淅淅瀝瀝。
破敗的窗戶咿呀作響。
謝玨不偏不倚毫不避諱地打量著身前身姿纖弱的小宮女,被雨水濕透的前襟冰冷地貼在身上,透出胸口玲瓏有致的飽滿弧度,冷得微微躬著身,臂膀收攏。
深黑的眼眸似藏著冷冽的光。謝玨將茶杯放下,壓下眼,嗓音沒有一絲溫度,“出去。”
……
冷宮的生活自然是不好過的。
宮裡本就媚上欺下,哪個不是看碟子下菜。縱然是皇子,但失去了聖心的皇子便如落進淤泥裡,任誰都能踩一腳。更不用提雲泠這個冷宮裡伺候的宮女。
每日看人眼色,低聲討好,也得不到一個好氣。被挑剔諷刺欺壓,那更是常事。
一般的宮女絕受不了冷宮的淒苦,日子有多難熬自是不必多提。
有時候或許連活下去都是件難事。
到了晚膳時間,雲泠照例去了尚膳監。沒辦法,那些勢利眼的太監不來送飯,雲泠隻能自己去。而就算去了,幾日總要有一日被刁難。
之前還好,最多隻是被嘲諷刁難幾句而已,可隨著六皇子入冷宮時間越久,安國公在朝堂被一再訓斥。皇上對這個曾經心愛的兒子似乎也不再仁慈,六皇子再無起複的希望,是以這些人對待更加怠慢。
雲泠找到今日值班的小太監,福了個身,“寶公公。”
被問候的太監看也沒有看雲泠一眼,隨手遞了個食盒過來,陰柔的眼尾眯起,“拿去吧,彆影響我做事。”
“底下這麼多吃白食的,累壞公公我。”
蓋子微微鬆開,一股餿掉的味道衝入雲泠鼻中。
雲泠僵硬了一秒,揚起笑臉,“公公,您看您是不是太忙,底下的人給弄錯了。”
這飯食完全餿掉了,如何能吃。
寶公公尖酸地‘喲’了一聲,“你一個下賤胚子,還挑三揀四起來了?”
“餿了有什麼要緊,這豬狗都能吃,你不能吃?”
刻薄侮辱的話一句接著一句。
周圍幾個小太監一齊笑了起來,放肆地打量著雲泠。
“就她這樣,還不如狗呢。”
寶公公走過來,隨手一揮,“不吃?不吃那就彆吃了。”餿掉的湯湯水水灑落一地,碗上還黏著幾片泛黃的菜葉子。
有彆的宮的下人過來取食看見了,一個太監就立馬說,“雲泠姑娘你這是乾什麼,有什麼話好好說,浪費了這麼好的飯食,我們每日都是定量的呀。你這打翻了我們也給你拿不出第二份了。”
演得活靈活現,幾句話下來,真就像是雲泠故意打翻的那樣。
並且還不打算再給她備一份。如果沒有,那今天,她就隻能餓肚子了。
惹得那路過的宮人還對著雲泠翻了個白眼,“都進冷宮了還傲什麼傲。”
這樣的折辱和委屈,要是彆的宮女大概早就跑了。可是雲泠沒有任性的資格。
她蹲下.身,把地上的碗盤食盒都撿起來收拾好,彎著眼笑,“奴婢知道公公是看我不懂事,教導我,這份良苦用心我明白。都怪我笨手笨腳的,合該反省一下,餓一頓都是公公便宜我了。”
然後把食盒蓋好,“可是六殿下還等著奴婢回去呢。”
聽到六殿下的字眼,幾個小太監直接不屑地哼了聲。
雲泠知道他們是看不起,要不然今日他們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地折辱她。她假裝看不出來,隻是給寶公公躬了個身,小聲說,“公公教導我是應該的,但是殿下終究是殿下,是皇子啊。和打入冷宮的嬪妃不一樣,和我這種宮女也不一樣,背後還有陳國公府。若是因為奴婢照料不周出了事,奴婢這顆腦袋恐怕也要丟了。”
一方麵給足了寶公公麵子給他台階,另外一方麵表麵上是說自己會丟了腦袋,實際上也是隱晦地提醒寶公公。六殿下終究是皇子,皇上的兒子若是餓死了,那是皇族的臉麵,和被打入冷宮的妃子之流不是一樣的。彆說是她,他們這群太監也要丟腦袋。
雲泠隱晦提起,也知道見好就收。
寶公公自然也不是個蠢貨。
叫其他的小太監給她又備了一份,雖然不是餿飯餿菜但是也好不到哪裡去。遞給雲泠之前,“我們怎麼敢虧待六殿下。雲泠姑娘打翻了飯菜,雜家沒辦法就隻能自己貼錢補一份。”
“不過六殿下金貴,雲泠姑娘就不一樣了。你自己也說了,做錯了事該罰。那就彆怪我們今日就不準備你的飯食了。”
雲泠接過來,朝他福禮,“謝公公教誨。”
拎著食盒走出去,雲泠總算鬆了一口氣。
在到半道,聽見幾個灑掃的小太監在路邊小聲說話。
其中一個問,“今日寶公公的火氣怎麼這麼大,我沒做什麼也吃了個掛落。”
另一個說,“害,你不知道啊,寶公公這是在上麵受了氣呢。”
“怎麼說?”
“聽說,”小太監特意放低了聲音,“前陣子張美人不敬‘仙丹’,竟然敢說仙丹無用,被皇上降了位份。張美人氣不順,拿寶公公出氣呢。”
“這張美人,可是張貴妃的親侄女,寶公公敢怒不敢言,就把氣撒在我們身上了。不過她也囂張不了多久了。”
大概是涉及到什麼大事,小太監左右張望了一下,看到有人,便閉上嘴上不說了。
雲泠便故意往前走了幾步,走到轉角處,故意踩了幾下,但其實沒走。
那小太監見沒人這才說,“我也是聽我師父說的,我師父是聽他乾爹說的。”
另一個小太監等不及了,“你倒是說啊。”
“聽說,今天三皇子被皇上訓斥了,你說,這三皇子是不是也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