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中藥。(1 / 2)

卿卿哄我 如滿月 5599 字 8個月前

乾枯的枝丫之上,一輪明月高高懸掛著。

雲泠抬頭靜靜地看著。

師父曾說,人死後會化作夜空裡的星,代替死了的人繼續照看守候著他擔憂關心的人。也許師父在天上也在擔憂她前路如何。

幾貼藥下去,六殿下的身體稱不上好,但臉上已經有了些血色,不再時時吐血。

她其實知道他的病來得蹊蹺,但是這不該是她管的事。隻是時時刻刻盯著六殿下,手裡拿著大氅不讓他再被寒風侵擾。

不會再有比她更加忠心體貼的奴婢。

而她一個宮女能為六殿下做的,好像也隻能如此為止。

她隻能儘心些,再儘心些。

六皇子被幽禁在景祥宮,雖早已入冬,但是宮裡並沒有送來新的冬衣,唯一的大氅破了一個口子,雲泠拿針線細細縫好,針腳細密,縫了個和大氅上一樣的雲紋,儘力讓它看起來依然如新。

沒過幾天,皇上的聖旨下來,允許六皇子謝玨在昭慧皇後祭日那天出冷宮祭拜。

當今皇上是重情之人,先皇後去世,皇上悲痛欲絕三日不朝。此後每年昭慧皇後祭日,皇上不僅在宮中會請法師做一場法事,還會大擺恩宴以慰先皇後在天之靈。

終於到先皇後忌日當日,皇上身邊的內官黃公公親自來迎人。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謝玨放下手中茶盞,“來了。”

黃公公尖利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雲泠連忙把那件厚絨的黑色大氅披到謝玨身上,“殿下能出宮祭拜皇後娘娘,奴婢也替您感到高興。隻是您身子差在外要小心些,不能見了風,也不可飲酒傷了身。這次奴婢不能陪您去,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放心不下——”

謝玨垂下眼,“多話。”

雲泠便住了嘴,認真地整理外袍。

等門打開,外麵黃公公見狀上前行禮,並指揮著兩個小太監呈上一件嶄新的毛色極好的狐裘,躬著身子,“殿下雖被關在此處思過,陛下無一日不想念,得了這上好的狐皮便想著給殿下呢。”說著手一揮,“愣著乾什麼,還不給殿下披上。”

又繼續道,“這高常對殿下不敬,聖上已經革去了他的職,委屈殿下了。”

說話間,幾個手腳麻利的小太監便上前幫謝玨換上。

很快,對比之下略顯得破舊的黑色大氅解開被扔在地上。

身著狐裘的謝玨麵如玉,身姿清冷,柔軟的狐裘包裹在下巴處,貴氣天成。

站著任由他們換下,隻掃了一眼。

當真是極好的料子。

他被幽禁在此處大半年,無人來送一份衣裳,今天卻帶這樣一件華貴的狐裘穿給大臣們看。

黃公公拂塵一揮,“時候不早了,殿下,請吧。”一行人開始出發。

雲泠把那個黑色的外袍撿起抱在懷裡,安靜地站在身後望著。

謝玨側目停了一瞬,隨即抬腿往前走去。

……

雲泠做完了院子裡灑掃的活,坐在屋簷下,看著遠處搖搖欲墜的樹葉,看似危險下一秒就要掉落,可是她觀察了許久,這片葉一直牢牢地掛在枝丫上。

六殿下走後,這座荒廢的宮殿顯得尤為的空寂,凜冽的寒風一吹,發出令人汗毛倒豎的空響。

但是雲泠不怕。

她從很小的時候就不怕這些,也不懼鬼神之說。

隻坐了一會兒,雲泠便起身去收拾寢殿,在桌上發現了一本蓋著的書。

這個景祥宮裡有一些荒廢的藏書,雲泠平常除了清理沒有去碰過,六皇子會看一些深奧晦澀的,但是手上這一本,是一本山川遊記。

雲泠坐下來翻看,上麵不僅描寫了每個地方的風俗人情,還有簡單的插畫。

一時間讓她看入了眼。

除了個彆複雜的字她不認識,大部分她讀起來還算順暢。

是的雲泠識字。小的時候她央求師父給過她一本千字文,師父雖然是養馬的,卻也懂幾個字,不懂的再去問其他的人,翻來覆去,一本千字文便被她認得差不多了。

一方麵,她深知作為奴婢要有價值,才能讓主子用的趁手,另外便是,都說識字明理,她不想永遠做一個渾渾噩噩隻知道伺候灑掃的人。

被這本遊記裡描繪的山川河流迷了眼,再翻下一頁,上書彭澤兩字。很熟悉……

彭澤,不就是師父口中說的家鄉麼?

她記得每到月圓的時候,師父就總是念叨,有一天死了,屍首能埋回故土就好了。

師父是被大伯賣進宮的,八歲上便父母雙亡,無奈去投奔大伯一家,大伯收了他家的地契答應收養他,轉頭便把他賣進了宮當太監。

在宮裡一呆幾十年,聽說大伯的兒子靠著他家的地契和賣身錢考了秀才,中了舉,還當了一個小官,全家穿金戴銀。而他一把年紀,日日還是隻能與馬糞為伍。

自私的惡人,好像總是過得更好些。雲泠想。

六皇子不在,趁著這個時間她安心地坐著,一點一點翻完了整本遊記。

——

昭慧皇後與當今皇上是結發夫妻,感情深厚,是以昭慧皇後逝去到如今已十一年,至每一年的祭日,皇上都會隆重的做一場法事,以告發妻在天之靈。聽聞需得連續十二年方得圓滿。

作為一個皇帝如此深情厚誼,連百官也稱頌。隻可惜昭慧皇後唯一的嫡子六皇子性情暴虐,非仁德之人,辜負了皇上一片慈父之心。

祭壇之下,謝玨一身白衣跪拜在中間,身後,便是來祭拜的群臣。

有人好奇被幽禁的六皇子怎會在此處,旁邊人好心解答緣由。

隻聽人歎氣道,“皇上如此仁善,從小對六殿下悉心教導,這六殿下竟如此頑固不馴,枉費陛下和昭慧皇後的苦心。”

“唉,可氣,可歎。”

“好在七皇子雖年幼,但至純至善,與那六皇子完全不一樣。”

細碎隱約的交談聲一句一句傳入謝玨的耳朵裡。

如今朝野上下誰不是如此想法。

祭奠儀式結束後,群臣逐漸散去。一位胡子已然發白的老者走到謝玨身邊,上前進香,看到跪拜在地上的謝玨,怒其不爭地搖了搖頭。

直到謝玨去房間換下白衣,莊嚴老者推門而進,從袖中拿出一卷書冊,“這是殿下要的書冊。”

這本是謝玨小時候學習用過的書冊,上麵還有他字跡頗為生澀的批注。

謝玨卻沒接,對著身前的蕭老太傅道,“老師您拿過來時,看過了麼?”

“看過了。”蕭老太傅搖搖頭,都道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可他這個學生,小時了了,至昭慧皇後去世,小時,便了了。如今竟然成了這幅模樣。先皇後若是泉下有知,大約死也不能瞑目。

“若你是想找老夫替你求情,老臣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