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常身體僵硬,躬著腰用力抱拳,“卑職知錯。”
“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說著便轉過身,帶著一隊侍衛一起離開,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
謝玨再也支持不住,咳嗽凶猛,血流如注,閉著眼睛身體癱軟倒下。
耳邊傳來小宮女驚慌失措的聲音,“殿下,殿下您怎麼了?”
剛剛走到門外高常暗自冷笑,不過是將死之人,看他還能狂妄到幾時,“我們走。”
等高常一行人走後,雲泠跪坐在地上,抿著唇用儘力氣才將謝玨扶起,看著他蒼白的臉和渾身的血眼眶都紅了,低泣,“一群亂臣賊子,竟然敢對殿下動刀。”
謝玨閉著眼,氣息奄奄,“去請禦醫。”
雲泠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經很弱了,再耽擱下去她不敢想會怎麼樣。
艱難地將他扶到了床榻上,拉上被子蓋好。雲泠哽咽著輕聲說,“是,殿下千萬等我,奴婢一定給您把禦醫帶回來。”
說完一刻不敢耽擱,跑出了房間。
……
夜色深重,樹影洗漱。
太醫院外。
雲泠拿著謝玨的令牌去請太醫,卻被兩個藥童攔在外麵,“王禦醫張禦醫正在給皇後娘娘調配藥膳,任何人不得打擾。”
這個時候調配藥膳……
雲泠焦急地說,“可是六皇子殿下吐了很多血,再耽擱下去恐怕性命垂危,求求你們讓我見一見王禦醫,張禦醫。”
兩個藥童嚴詞拒絕,“不行,影響了皇後娘娘的身體,誰擔待的起?”
“可是我家殿下的身體真的等不了,”雲泠跪下,給兩個藥童狠狠磕了個頭,“奴婢求求你們。”
“六殿下是皇子,他若出了問題,你我也擔待不起。”
其中一個藥童嗤笑道,“喲,你這個小宮女是在威脅我們咯?”
“看你長得還不錯的份上給你留了幾分臉麵,否則在太醫院大呼小叫早就讓你滾出去。”
另一個人小聲道,“一個被幽禁的廢人,死了也就死了。”
雲泠抿著唇,腦袋低著沒出聲。看來這兩個人是故意攔著她的,那麼想要六皇子死應是皇後的人。過了一會兒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趁著他們不注意,試圖從身後衝進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叫,“王禦醫,六殿下病重,救命啊!”
不一會兒就被快速追趕而來的藥童抓住手臂,一個用力將雲泠狠狠推倒在地,凶神惡煞道,“太醫院豈是你一個小宮女可以大呼小叫的地方!”
力道太大,雲泠不備膝蓋雙掌狠狠磕在地上,掌心擦出血痕,發髻鬆散,垂下一縷青絲貼在汗濕的臉頰。
被推搡著,卻倔強地跪在地上不動,雪白的小臉上沾著些許灰塵。
深幽的夜色裡,忽然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劈裡啪啦重重地砸下來。
藥童嫌晦氣,甩手離開,走到屋簷下守著,防備著雲泠,“她愛跪那就讓她跪著,下賤東西。”
雨越下越大,砸得人睜不開眼睛。
雲泠剛才被推倒傷了腳踝,一瘸一拐地走到一顆樹下,濕冷的宮裝貼在身上,粉潤的唇瓣漸漸凍得青紫,手臂抱著自己,冷得發抖卻不離開。
她不相信她剛剛的話裡麵沒有人聽到。
這時候竟然有幾個宮人經過。
雲泠立刻抓住那人的手臂,著急地說,“姐姐您是張貴妃身邊伺候的吧,六皇子病重,奴婢過來請太醫卻無人通傳,請您幫幫我。”
宮人嫌惡地揮開雲泠的手。
守在門口的兩個兩個藥童臉色卻難看了起來,互相看了一眼,一個人快步往裡去。
沒過一會兒,背著藥箱的王張兩位太醫匆匆從裡麵走來。雲泠抹開臉上的雨水,快步上去迎接,“兩位太醫,六皇子病重,等著您去救命!”
胡子發白的王太醫連聲道,“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不儘早來報,快走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
寢殿內。
王太醫凝神把著脈,過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
雲泠連忙上前問,“王太醫,如何了?”
王太醫歎氣道,“痼疾難消,六皇子這病弱之症越發嚴重了,再這麼下去……”
留了一半話未說,轉頭問雲泠,“殿下最近是否受涼?”
雲泠猶豫著說,“殿下尋常不出房門,隻有這幾天……”
王太醫追問:“如何?”
雲泠頓了頓,看著房間內的兩位太醫遲疑著說:“殿下思念已故的昭慧皇後娘娘,出了房間為娘娘祈福。剛剛又被搜查的侍衛……大抵是那個時候凍到了。”
王太醫靜默點了點頭,低頭提筆開了張方子給雲泠,“殿下一片孝心,但這身子最為重要啊,按照這方子三碗水煎成一碗,給殿下服下。”
“是。”雲泠恭敬道。
兩位禦醫走後,雲泠換了身衣裳又連忙去抓藥,那藥甚是難煎,必得在跟前看著火,不能大了也不能小了,中途還要添一碗水。
煎了整整兩個時辰才將藥煎好。
當她端著好不容易才煎好的藥進去,發現六殿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如墨長發落下,正靠在床頭。
雲泠激動的端著藥過去,腳步輕快了起來,高興地說,“殿下,您終於醒了。”
謝玨抬起眼,薄唇還蒼白著,一眼便看到了她粉翹鼻尖上的黑灰。
雲泠端起那碗藥走到床邊,杏眸盈盈,滿眼灼灼,眼眶都紅了,“殿下醒了就好,奴婢真的差點嚇壞了。”
將手裡的藥攪拌涼了涼,慢慢地喂到謝玨嘴邊,“這是王太醫開的藥,喝了就會好的。”
濃黑的藥汁喂到嘴邊,謝玨略略垂眸,她掌心處鮮明的傷痕和水泡落入眼底,縱橫交錯,密密麻麻,顯得有些刺眼。
“你的手怎麼了?”他淡聲問。
“啊,”雲泠不防他突然問起,手心蜷了蜷,“是奴婢不小心摔倒碰到的,沒什麼大礙。”
摔倒……
那顯目的水泡分明是高溫燎出來的,摔倒也不會有這樣大麵積的擦傷。
“殿下,趁熱把藥喝了吧。”雲泠眼底含著期冀,“奴婢煎了許久的,喝了藥身體才會好。”
謝玨低頭定定望著她。
少頃。
端起雲泠手上的藥碗,仰頭一飲而儘。
“你如何請到的太醫?”
雲泠遞上乾淨的手帕,“殿下性命垂危奴婢也顧不得許多了,跑去了太醫院,隻求王太醫能過來看一眼。都說醫者仁心,好在殿下福澤深厚,終於讓奴婢等到了。”
隻說是讓她等到了。
可是等人,可不會搞的這一身的狼狽,雙手傷痕累累。
謝玨握拳抵在唇邊,咳嗽了兩聲。
唇上無血色,還是很虛弱。
雲泠連忙將他扶下,然後拉過被子替他嚴密蓋好,擔憂地說,“殿下傷了身子,須得好好休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