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裡草木蘇醒,小雨淅瀝瀝地落下,萬物都在爭先恐後地鑽出地麵、舒展枝葉。

李雲舒撐著油紙傘,拉著徐以漾進山。

院試的成績還沒出來,絕大部分考生都在縣裡等成績,再不濟的也被家人帶回去洗漱休息。冬日春寒,穿著單衣一連考了三天,再健壯的漢子也撐不住。

徐以漾本來想著李雲舒會休息一天再回來,沒想到他一睜眼,人已經回來在堂屋和爺奶說話了。見他出來洗漱,和兩位老人打了個招呼,去廚房取了彎刀彆在了後腰,等徐以漾洗漱好便拉著他出來了。

徐以漾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那麼累了還連累他進山一趟,扯扯李雲舒衣袖子說先休息好了再來。

李雲舒讓他彆當心,昨天下午就已經出了考場,在客棧歇了一晚已經休息好了。

徐以漾小聲哦了一聲,兩人便再無話,一路沉默著往徐家村走去,那座山在徐家村後頭。

進了村,有村民看著鋤頭下地,路過兩人盯了一會兒,略帶不確定地問道:“可是二狗小子?”

徐以漾不認識他,怕是徐二狗熟人,他往李雲舒身後躲了躲,可不能漏了餡兒。

李雲舒沒那麼多顧慮,他擋在徐以漾身前直接說認錯了,之前找到徐二狗爹娘時他就已經立了契,隻當徐二狗是賣與他李家,料那夫妻二人不敢搞出什麼幺蛾子。

那村民撓了撓腦袋,隻當真是認錯,他道了一聲抱歉扛著鋤頭走了。隻心裡奇怪世上竟有這麼相像的人,不過二狗小子長年吃不飽飯,精瘦拉卡的一點也不比眼前人養得好,興許真是認錯了。

等那人走以後兩人繼續往山裡走,隻是李雲舒剛才攬在他肩膀上的手還是虛虛搭著沒有放開。

進山後雨勢漸小,上腳下多是些及腰的小灌木,細密的雨霧被山風一吹從傘底下穿過,打得身上潮潮的,李雲舒將傘麵頂著風傾斜,待走入林中才將油紙傘稍稍扶正以遮蔽從樹上滴落的雨水。

徐以漾偷偷瞧他,見他把大半傘放在自己這邊,自己半邊身子都淋濕了,便伸手把傘柄往他那裡推了推。

“嗯?”李雲舒不明所以。

“你自己也打,彆淋濕了。”

李雲舒:“風從你那邊來,這樣剛好擋雨。”

進了林子雨已經停了,風也不大,除了樹上滴落的雨滴,哪還有雨?徐以漾知曉他是不想讓自己淋濕找的借口。

李雲舒真得很好,可惜……徐以漾垂下眼睫,不再說話。

在山上走了大半個時辰,才找到當時徐以漾暈倒的地方,徐以漾自己是不認識路的,隻有當初威脅過徐家父母的李雲舒跟他們走過一趟。

李雲舒把傘給徐以漾,找到一棵長出新葉的大樹,在樹上仔細找了找,看到當時自己留下的刻痕才確認道:“就是這裡了。”

他走回來,問徐以漾:“現在要怎麼做?”

“我也不知道,當時我開車走山路,一場大霧突然出現,然後我就在這裡了。”徐以漾抿唇,他當時稀裡糊塗的就穿越了,壓根不清楚什麼原因,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現在過來一趟不過是不死心罷了。

李雲舒看他一臉迷茫,眼裡透著慌亂,接過傘收起:“沒事,時間還早,咱們再等等,雨停了,我把傘收起來。”

徐以漾低低應了,他也不知道該乾什麼,乾等著怪傻的,便和李雲舒說了四處晃晃。

李雲舒:“我跟你一起吧。”其實他倆這樣還是有點危險的,這塊地方已經有點深了,萬一遇到野獸麻煩就大了。

好在兩人運氣不錯,一直到正午都沒遇上野獸,倒是遇上了兩隻錦雞,可惜跑得太快沒抓著。

時間越來越晚,那場大霧始終沒有出現,出門沒有準備,也沒帶個乾糧啥的,走了許多路這會兒已經是餓了。

眼看著陽光透入密林,水汽逐漸消散,徐以漾拉住李雲舒:“咱們回去吧。”

“才剛過午時,時間還早,咱們再等等。”

“不必了。”徐以漾搖頭拒絕,山裡待得時間越長越危險,本就是他自己的事,何必拖累李雲舒跟他一塊冒險。

“漾漾……”

“我當時是清明之後過來的,到了你們這裡已經是晚稻插秧的時節了,本來時間就是不對等的,回不去也正常。”徐以漾有些低落,卻不得不放棄。

李雲舒看他神情嚴肅不似作假,便不再勸,隻道:“那等夏收後我再陪你來一趟。”

“不用了。”徐以漾拒絕,注定失敗的結果用不著一遍遍嘗試,不過徒增麻煩罷了。

他打起精神:“回去吧,我以後不會再來了。”

說完這句話,徐以漾心裡壓著的大稱總算挪開了。其實他心裡早就知道回去希望渺茫,隻不過總是不死心罷了,如今確認了也好,如果沒有退路,那便隻能往前走。

李雲舒怔愣,好半晌後他不可置信道:“你決定留下來了?”

“是呀。”徐以漾平複心情,狀似不經意問道:“以後可能會一直麻煩你,你可彆嫌棄我麻煩。”

“怎會!”李雲舒心裡升騰起巨大的喜悅,雖然有些不應該,可是他控製不住。因為太過激動,甚至有些語無倫次,“不、不麻煩!”

又道:“彆擔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徐以漾笑笑,跟著他一起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