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
這確實再沒有比他們兄妹倆更合適的了,兩個半大的小乞兒,滿鎮子轉悠也不會有人奇怪什麼。
男孩確認了是安全的,伸手拿過了柳漁手中的油紙袋,紙袋裡的包子還是熱的,他將柳漁撕下過一小塊的那個肉包子轉身就給了妹妹,“小丫,吃這個。”
換下了小丫手中原本捏著的半塊冷饅頭拿在自己手上,這才想起什麼,有些赧然,轉身對柳漁道了聲謝謝,又問:“你要我盯誰?”
竟是有極好的教養。
柳漁愣了愣,猜測這兄妹二人或許是哪裡遭了災與父母失散了才淪為乞兒的,不過也沒多問什麼,她眼下自身難度,又哪有能力管旁人的閒事,隻道:“陸豐布鋪你可知道?”
長豐鎮總不過就這麼大,那乞兒自然知道陸豐布鋪的,點了點頭,等著柳漁後話。
“我要你幫我留意陸家三郎。”
男孩聞言,問:“你是說方才騎馬過去的那人?”
也不知在這陸豐鎮是呆了多久了,竟是比柳漁都要熟悉些,柳漁心下有幾分遲疑,怕他彆是識得陸家人的,若將她這行事抖給了陸家人換好處……
她心念電轉,隨口問道:“你認得?”
那男孩卻是搖了搖頭,“不認得,馬多稀罕呀,剛才聽鎮上人議論了。”
也不問柳漁要盯那陸三郎做什麼,道:“我有消息怎麼遞給你?”
柳漁略一思忖,“鎮北石橋那裡,我每天巳時初到那裡,若過了巳時我沒到,你就不用等了。”
又算了算自己手中還剩多少銅錢,道:“今天這些不算,以後每給一次準確的消息,我給你十文錢做酬勞。”
十文錢,夠買今天這麼一袋子吃食了。
男孩眼睛霎時就亮了,“行,我一定盯穩了。”
柳漁彎了彎唇角,起身離了小巷。
方才一直沒出聲的叫小丫的女孩兒,此時舉了手中半個包子,“哥哥,肉包子好香,你也吃。”
“嗯,你吃。”
“哥哥,剛才的姐姐像仙子。”
柳漁漸漸走遠,兄妹倆的聲音漸不複聞。
柳家村外,柳漁將今天花用剩下的二十五文錢並原本的舊荷包一起,藏進了一處尚算隱秘的樹洞裡,這才轉出林子繼續向位於村北的柳家小院行去。
還未進院子,遠遠的就聞到空氣中一股熟悉的香甜,柳漁走進院子,果然王氏正在灶屋裡忙活,柳家在家的大大小小的女人女孩兒們,此時都圍在灶房裡。
大慶朝與前朝不同,百姓已經逐漸轉為一日三餐製,但那隻限富裕些的人家,農家的一日三餐卻還要分條件的。
比如柳家,柳康笙父子四人是一日三餐,但他們大多數時候出工乾活,中午不歸,通常由王氏在頭一天做些饅頭包子,一人四五個的量,次日帶去對付中午那一頓。
當家的吃饅頭包子,家裡的女人孩子自然沒有再做一頓飯的待遇了,隻能跟著吃這些,便是這樣,也還分了幾等。
第一等自然是在鄰村跟著老童生讀書的長孫柳天寶,哪怕隻有六歲,柳天寶在這家中的地位也是一點不輸柳家兄弟三個的,第二等是王氏並三個兒媳婦,至於柳燕和一眾孫女們,能得一兩個,多吃不行。
唯獨柳漁,是吃不得的。
不用柳康笙發話,打她有記憶起,每到吃午食的時候,王氏先就要閃閃躲躲避開長女目光,把吃食給其他人派發一遍,隻獨獨略過柳漁去,以此在柳康笙和一眾柳家人麵前為表率,說明她不會偏自己帶過來的女兒,把柳漁這繼女的身份擺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儘管過後王氏又會悄悄拿一塊半塊她藏下的饅頭讓柳漁躲著吃,明裡給自己豎過形象,暗裡再哄一哄,以示她這當娘的還是愛柳漁這女兒的。
可柳漁漸漸大了,曉事了,也就不再會接王氏偷摸遞的東西了,王氏問起因由,她也隻說並不愛吃。
時間久了,便都當她是真不愛吃,王氏餓著柳漁給自己豎形象便越發的坦然了起來,連最初那一兩分的愧疚也丟了個一乾二淨。
便如此時,灶房裡的饅頭就要出鍋了,可灶房裡站著的那大大小小七八人,見著柳漁回來,沒一個有招呼柳漁一聲的意思,就連王氏這親娘也是一樣。
倒是想起早上被柳漁拎出去的那一包袱絡子,視線落在柳漁手上的包袱上,瞧一眼就知絡子是賣出去了,想到那一包絡子能換來的銀錢,當下囑咐伍氏看著火,後腳就追著往柳漁屋裡去了。
柳漁進屋,心中默數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最後一個數落定,王氏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