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媽媽氣得一晚上沒睡。她之前想過新婚第一日折綰會如何求她,或者求她教怎麼去跟國公夫人提接川哥兒回來養的事情,或者求她教怎麼跟國公夫人提掌中饋的事。
她都想好怎麼攛掇折綰了。
唐媽媽翻了個身,思緒萬千。
折家子嗣多,折綰排行老七,是姑娘之中年歲最小的。她是個老鼠膽子,心眼實在,最好拿捏不過。所以夫人把她交給自己的時候,便一口答應了。
“老奴必定看好了她,不讓她欺負了川哥兒,也必定照顧好川哥兒,讓他跟您親熱。”
但她打了包票,拍著胸脯保證的事情,似乎在第一日就失去了掌控。
折綰變了。變得猝不及防。
——即便是要變回本來的猖狂麵目,這也太快了吧?再怎麼樣,也該裝上一兩月。
難道她以為嫁進來就萬事大吉了?就不用折家做底氣了?
唐媽媽嗤笑,覺得果然是庶女,目光短淺,不知道大家族裡麵行走艱難。
她以後遲早是要回去求夫人的,那就要求到自己這裡來。
她深吸一口氣,看看天,才微微亮。但主屋裡已經亮了燈,便趕緊起床,準備侯門外在大少爺麵前露個臉。
素膳正端著熱水過來,瞧見她就嚇得抖了抖,喊了一句唐媽媽。
唐媽媽很滿意她的態度,得意挑眉:“少夫人起了沒?”
素膳大著膽子道:“沒起。大少爺說不用叫少夫人起來。”
昨日大少爺和少夫人圓房。雖遲了一晚上,但也是正經的夫妻了。素膳的底氣都足了些,道:“是大少爺不讓少夫人起來的。”
唐媽媽冷眼瞧她一眼,“大少爺新婚,有三天假呢,今日不用去上朝,起這麼早是要去做什麼嗎?”
蟬月正好出來,笑著道:“媽媽真是個細致人,什麼都要打聽清楚。但我們笨人兩個,確實不知道主子的心意,不知道大少爺要去做什麼,不若去問問鬆亭哥?他應當是知道的。”
唐媽媽被懟了一句,卻也適應過來折綰和她新籠絡的這個小丫鬟不是好欺負的,嘖了一句道:“不過是問了一句,也是為了少夫人好,你倒是上趕著來說一通。”
她看向蟬月,“我也要問問其他的媽媽們,你是哪家的,家裡還有什麼人,怎麼口齒伶俐成這樣。”
蟬月:“媽媽儘管去問,我雖是外麵買來的,卻也是自小就買了來,身家清白得很。”
三人在門口也不好多說,素膳拉著蟬月走遠了,小聲道:“她是不是在威脅你,所以問你的家人?”
蟬月笑吟吟的,“素膳姐姐,彆怕,我家裡人早死光了。”
她是光杆一個,誰也不怕,除非她能威脅到閻王爺不讓死去的家人投胎轉世。
她捂著嘴巴笑,“那她也要死了才能去威脅閻王啊。”
素膳痛快極了!
……
屋子裡,刕鶴春看向還在睡的折綰,又微微蹙眉起來。阿琰是個端莊且負責的人,隻要他起來,她必定是要起來的。
他以為這是夫妻之間應當之事。今日瞧見折綰,便才知曉還有賴床的。
但這也不算什麼大事。他又如此對自己說。折綰才十五歲,還是個孩子脾氣,不起就不起吧。
他又忍了忍,到底修嘴沒修心,學過的規矩還在骨子裡刻著,不能什麼都不說,隻能主動道:“我要去書房看書,咱們吃過早膳,便去母親那邊請安。”
折綰嗯了一句,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
她太累了,一晚上光怪陸離,有時候在前世,有時候在今世。等睡醒的時候,她拿出一串錢跟蟬月道:“跟廚房說,要一碗肉餛飩,一疊蝦餅,還要一個麵老鼠。若有廚子出來說自己會做,便把錢給他。這菜不好做,得給辛苦錢。”
蟬月疑惑應下了。去廚房一問,便有一個管案板的李師傅笑著道:“大少夫人點的雖然簡單,但大早上的,稍微油膩一點都不行,必須要我親自來做,須好克化,不油膩,味道不能太重,還要新鮮,一般人可做不好。”
但這門手藝幾乎不曾露出來過。倒不是他不願意,而是滿府的主子裡沒人愛吃。不愛吃,他就要坐冷板凳。
如今時來運轉,新夫人竟然愛吃他的拿手菜。他就知道機會來了。今日大少爺必定是和大少夫人一塊吃早膳的,大少夫人吃,大少爺吃不吃呢?
便趕緊準備起來,還跟蟬月道:“彆看這麵疙瘩簡單,還叫什麼麵老鼠,但做起來可不容易。先要用熱水和麵,這熱水啊,熱一點冷一點,都出不來這個味。再要熬最好的雞汁,等到翻滾的時候,便用筷子夾麵條進去燙,再加活菜心提鮮,才有一些滋味在。”
雞汁是現成的,廚房一直熬著,便隻要和麵就成了。李師傅又去做蝦餅,用生蝦肉,蔥,鹽,花椒,甜酒少許,把麵和上,再用香油灼透,便算是好了。
最後的肉餛飩是最好做的。他忙活了一早上,將早食交到蟬月手裡,笑著道:“姑娘,好吃不好吃,還請你有空的時候跟我說說,咱們還能改。”
蟬月暗地裡遞給他一串錢,“來之前少夫人給的,辛苦你了。”
李師傅可不敢要,蟬月笑著道:“少夫人彆的不愛,隻在吃食上精細,以後還要麻煩您的時候多著呢。”
李師傅這才心熱的接了。
等人走了,有人笑著道:“老李,你這是要出頭了?”
李師傅擺擺手,“去去去,拿我取笑什麼。”
但誰不願意出頭呢?
……
折綰這輩子就不愛出頭了。她把早食擺好準備吃,沒管刕鶴春。但刕鶴春不請自來。
他向來喜歡吃清淡點的飲食,瞧見肉混沌和蝦餅就不喜歡,覺得油膩。可他今日確實是想著跟折綰一塊吃的,這是給她臉麵,畢竟新婚,不能讓她沒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