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好說。”
黎幽果然沒讓她失望,就像搜索引擎一樣認真解答,“‘魍魎山市’是妖魔間的地下市場,在各洲均有根據地,很受一些離經叛道的人族歡迎。那世子說移花蠱來自山市,確實不無可能。”
根據世子的說法,他之所以能瞞天過海,在仙界主考官的眼皮子底下作弊,是使用了一種名為“移花蠱”的蠱蟲。
這蠱蟲本是魔族之物,不知有什麼能耐,竟能將一個人滴血署名的“考卷”,原原本本替換給另一個人,而且不會留下絲毫痕跡。
自古仙魔不兩立,仙界不熟悉魔族的鬼蜮伎倆,倒也解釋得通。
過去幾次仙魔大戰中,魔獸、蠱毒肆虐,仙界一籌莫展,眾多仙君都因此隕落。
總而言之——
鎮國公世子也好,那些巴結他父親的勳貴之子也好,都是運用這種方法,偷換了他人的考卷,占據了本該屬於寒門學子的名額。
聶昭代入自己高考考生的身份,設身處地想了一想,心中頗有幾分悲憤之意。
她知道,現代人之所以拚了命也要搏一搏高考,正是因為高考的“公平性”。
世上沒有完美的公平,但對很多人來說,這場考試就是他們唯一能夠爭取的、相對公平的競爭機會,是逆境中一線改變命運的曙光。
震洲仙試,隻論才學,不問出身,就相當於這個世界的高考。
——如果連高考都不再公平,這世上的人,又能有多少出路呢?
“好家夥,真是好家夥。”
聶昭扯動嘴角,冷颼颼地笑出聲來,“誰做神仙,誰做不得神仙,竟然要由一條蟲子來決定。這話說出去,彆人都會笑話我天方夜譚。”
黎幽附和道:“不錯,確實是由‘蟲子’來決定,但不是蠱蟲。”
聶昭回頭望向他:“什麼?”
“……”
黎幽將濃黑的眼睫抬起一線,一對眼眸也是黑幽幽的,好像透不進光的古井,裡頭沉了萬語千言。
他就這樣目光沉沉地望著她,平靜開口道:
“聶姑娘想必知道,蠱蟲的背後是富貴與權柄,是震洲這片泥沼之中,最臃腫、最貪婪的蛀蟲。”
“在下身無長物,命若微塵,隻有一點不自量力的宏願——”
“將這些蛀蟲清理乾淨,教天下人都能抬起頭來,都能一路往上走,去登一登那直入雲霄的高樓。”
他的嗓音通透乾淨,每一字都能落到實處,雖然把話說得很大,卻並不顯得假或空。
“日月星辰在上,本應普照四方,如今卻隻有少數人身居高位,手可摘星。這樣的世道,未免太不公道。”
“……”
聶昭定定注視著黎幽,隻見他目光專注,神色肅然,似乎在等待她的信賴與認可。
不知為何,麵對這份沉甸甸的期望,她心中忽然湧出一股強烈的使命感。
沒問題!包在她身上!
她這人最好說話了!
聶昭不常與人交心,但麵對這番又紅又專、閃爍著黨性光輝的發言,她自然不會吝嗇讚美,當即緊握住黎幽雙手,聲情並茂地開口道:
“——黎公子,你可真是一位好同誌啊!!!”
黎幽:“…………”
古語有雲:
“同德則同心,同心則同誌。”
“所與交友,必也同誌。”
他自然知道,“同誌”指的是“誌同道合”之意,乃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褒義詞。
但是他……
他怎麼就覺得這麼怪呢!!!
養狗的人果然好怪啊!!!
“阿嚏——!!”
在他身後,與小桃紅一起趕來會合的哈士奇打了個噴嚏,“是誰?誰在說我壞話?”
“是你想多了吧。”
小桃紅大搖大擺地趴在哈士奇頭頂,用前爪拽住他兩隻狗耳朵,好像握著操縱杆一樣來回撥弄,“除了我們家阿幽,誰會沒事說狗的壞話?阿幽現在忙著呢,肯定沒工夫理會你。”
哈士奇被他扒拉成了飛機耳,垮起個狗臉問道:“為啥啊?狗得罪過他嗎?”
小桃紅幽幽歎氣:“那可不?他被狗咬過呢。”
“那還是他小時候,在野外被一群惡犬圍攻,毛都給揪光了,險些變成個禿子,從此就落下了心理陰影。”
哈士奇:“……???”
那還真是好大的陰影哦!
“……”
被狗咬過的黎幽談笑自如,就連眉毛也沒有動一下,隻是狀似不經意地滑退一尺,換了個方向和聶昭聊天,與哈士奇保持安全距離。
聶昭:“……”
同誌,你後退半步的動作是認真的嗎?
認真後退半步的黎幽笑靨如花,抬手撥了撥柔順的劉海:“方才一直站在風口上,倒有幾分涼意。聶姑娘,你不覺得冷嗎?”
聶昭:“……”
你掩飾自己怕狗的方式,還真是冷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