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魎市 我是大富婆,他是我的小白臉……(2 / 2)

“這裡是……”

聶昭眨了眨眼,試圖讓自己儘快適應周圍昏暗的光線。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半透明的、散發著瑩瑩微光的鐘乳石,色彩各異,形狀不一,高懸在他們頭頂上空,忽明忽暗地閃爍不定。

“溶洞……?”

聶昭從未見過這麼大的溶洞。

與其說是“洞”,不如說是一座地下城池,或者也可以叫做“洞天”。

她和黎幽,一個手上拽著狗,一個頭上頂著貓,倏忽數百裡,置身於一眼望不到儘頭的寬廣溶洞之中。方才花園中的牡丹、草木,夜晚的風聲與蟲鳴,已經全然不見蹤跡。

——取而代之的,是人聲。

在他們眼前,被無數鐘乳石光芒點亮的溶洞中,隻見人聲鼎沸,熙來攘往,赫然正是一片與凡間無異的熱鬨街市。

“這就是……‘魍魎山市’?”

這幅光景實在太具有奇幻色彩,就連聶昭也不由驚歎,“真想不到,山市老板文采一般,品味倒是不錯。”

黎幽意興闌珊:“是嗎?不過爾爾。聶姑娘,我們這邊走。”

作為震洲最大的地下市場,魍魎山市名不虛傳,三教九流彙聚,一年四季生意興隆。剛走上幾步,耳邊就有一陣接一陣的叫賣聲傳來:

“賣菜咯!賣菜咯!瞧一瞧看一看,上好的娃娃菜咯!!”

“老板,這娃娃菜好養嗎?”

“好養,好養!今年種在地裡,來年就能生出靈智,長成個白白嫩嫩的胖娃娃。又簡單,又便宜,這不比懷胎十月強多了?”

“呸,誰稀罕你這菜兒子?這位大哥,不如來瞧瞧咱們家的老婆餅。這老婆餅裡真有老婆,都是我精心培養的小花妖,知情識趣,溫柔可人,包您滿意!您看看,我這有玫瑰餡,蓮子餡,桂花餡……”

“鴿子蛋!鴿子蛋!老板親自下的鴿子蛋,孵不出來那種,保證不會一口咬到小鴿子!”

“前些時日,息夜君又攻破了一座仙門,財物一分未留,全都散了出來。這法器是人家掌門用過的,沾了息夜君的煞氣,多少有些損傷。賤賣賤賣,賤賣了啊!”

“……”

聶昭一邊在熙熙攘攘的妖群中穿行,目光飛快掃過集市上千奇百怪的貨品,一邊聽哈士奇殷勤解說:

“息夜君和流霞君一樣,都是我方才說的‘四凶’之一。哦,‘四凶’是指……”

故事說來簡單。

大地上原有人、妖、魔三族,人族信奉仙神,魔族桀驁不馴,妖族介於兩者之間。

仙、魔幾度血戰,眾仙傾儘全力,誅殺魔族始祖“混沌”,又將大部分魔族逼退到坎洲,劃下一道天塹,由仙界最為精悍的熒惑殿鎮守,魔族不得越雷池一步。

自此,魔族困居坎洲,人族受仙界庇佑,在其他各洲繁衍生息。

楚河漢界,兩不相乾。

但其後百年間,仍有零星妖魔分散於各地,日積月累之下漸成氣候,凡間便有了“四凶”之說。

四凶各有名號,論資排輩,從上至下依次是:

【息夜君】,【抱香君】,【羅浮君】,以及【流霞君】。

他們誌不同、道不合,平日裡各自為政,隻有一點相同,那就是“與仙界作對”。

仙界有五曜上神,妖魔界有這四個凶名遠播的大惡人,倒也算得上門當戶對。

“原來如此。”

聶昭聽罷,再一次抬眼環顧四周,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流霞君排在末尾,一門心思做生意,果然是其中脾氣最好的一個。我看這山市氣氛祥和,也不像是個戾氣深重的所在。”

“可不是嘛。”

哈士奇讚同道,“若是闖入其他幾位的地盤,就沒這麼簡單了。”

聶昭:“哦?怎麼說?”

哈士奇:“嗐,仙界良莠不齊,妖魔界也是一樣。息夜君痛恨仙界,一旦見到神仙,定要趕儘殺絕。抱香君喜怒無常,有人說他‘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殺人全看心情,今兒殺了七個仙門弟子,明天可能就拉三個小妖出去宰了,正好湊個整數。”

“什麼四凶,哪有這麼誇張。”

小桃紅老大不高興地插嘴道,“我看他們挺好的,比天上那些蛀蟲強多了。要我說,也就一個羅浮——”

“大姐姐!大姐姐!”

忽然間,一道清脆稚嫩的童聲從旁響起,打斷了一貓一狗的爭論。

“大姐姐,你要不要買朵花,送給這位大哥哥呀?”

“什麼?”

聶昭愣怔片刻,腦子轉過兩圈,才意識到對方是在向自己搭話。

她低頭望去,隻見一個手挽花籃、形容清秀,頭頂生有羊角的少女正拽著自己衣角,一臉天真無邪地撲閃著眼睛:

“大姐姐,給哥哥買朵花吧。他生得這麼漂亮,戴上一定合適!”

聶昭:“……小妹妹,你不覺得自己這句話,好像問反了嗎?”

“沒有啊。”

羊角小姑娘一口咬定,“我跟流霞君學過看人,看得可準了。這一路上,姐姐一直走在前頭,進店、看貨、問價錢都是你做主,哥哥跟在你身後一聲不吭,還目不轉睛地盯著你看。”

“流霞君說過,像你們這樣的,關係一看就知道。”

小姑娘深吸一口氣,嗓音清亮,字正腔圓地開口道:

“——姐姐是大富豪,哥哥是你養的小白臉!!!”

聶昭:“噗————”

她有心為黎幽分辯兩句,小姑娘卻像開了三倍速一樣,一刻不停地火上澆油:

“流霞君還說,金絲雀不管公母都一樣,嬌貴得很。既然姐姐養了哥哥,就一定要好好負責,掏心掏肺地寵著他、縱著他。”

“對了,我這裡有幾朵八仙花,是流霞君最喜歡的。戴上以後,一天從清晨到夜晚,能變換七八種顏色呢!大姐姐,我給你看看……”

“……”

聶昭眼看著黎幽緩緩抬起手來,連忙一把將他按住,免得他手一抖,將大補湯澆在彆人頭上。

她壓低嗓音:“黎公子,冷靜些。她還是個孩子呢。”

黎幽眼角微微一跳:“聶姑娘,妖魔生長緩慢,這‘小妹妹’起碼得有個七八十歲了。”

(對動輒千萬年的玄幻世界觀習以為常的)聶昭:“哦,那的確還是個孩子啊!”

黎幽:“……”

兩人正僵持間,小姑娘忽然“哎呀”一聲驚叫,哭喪著臉抬起頭來:

“對不住,大姐姐。我的花,又被那些蟲子給咬壞了……”

聶昭:“蟲子?”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是啊。山市裡有個蠱師,不知從哪裡找來一批陰損古怪的毒蟲,管又管不好,常常讓它們跑出來作亂。我的鮮花,隔壁大叔的娃娃菜,都被那些毒蟲糟蹋過……”

她抬手向街對麵一指:“喏,他就住在那裡!”

聶昭循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一間不起眼的小小鋪麵,有個獐頭鼠目的瘦小男子從中走出,下台階時一抬頭,恰好與他們打了個照麵。

“——————啊。”

下一個瞬間——

不等聶昭出手,黎幽便飄然而起,鬼魅似的一旋身,瞬息間人已到了那男子身後,一手點上他眉心。

他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廣袖隨之翻飛,露出一截伶仃細腕,蒼白得仿佛終日不見陽光,越看越像個嬌生慣養的“小白臉”。

“你、你誰啊你!你乾什——”

砰!!

那瘦小男子一語未畢,黎幽手腕一翻一沉,沒碰到他一根頭發,也看不出如何使力,便將他輕飄飄地提起來旋轉了一百八十度,頭朝下重重摜在地上。

“抱歉,我今日心情不太好,沒什麼耐心與你周旋。”

黎幽嘴上這麼說,臉上還是掛著那副恬淡溫和的微笑,目光沉靜如水,仿佛無事發生。

但與此同時,他一手掏出個似曾相識的竹筒,另一手隔空捏住那人下巴,不由分說撬開了他的嘴。

“我數到三。交出移花蠱,告訴我這些蠱蟲的來曆,否則我就將這筒劇毒灌進去。”

“三——”

“……算了,我膩了。還是直接灌吧。”

“唔唔唔嗚嗚嗚嘔嘔嘔嘔嘔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