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瓦爾德•烏克森謝納從來都不是個浪漫的人,也不會相信那些言情橋段活生生投射在他生活裡。畢竟他作為偉大的北方王國,存在在世上的日子不算短。那些腥風血雨抵死糾纏的光輝歲月於他的過去,也早已氧化地泰然了。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有些事情發生的概率是零。
比如說,作為國家他難得休假,放假那天天氣晴好,雲影徘徊著掠過柏油路上黑白分明的斑馬線。他呼吸著微寒的空氣,拎了個方方正正的公文包回家,不動聲色地期待女房能在為他的假期作了溫馨準備的同時不要在電視機前放一籃甘草糖。然而現實是女房下班路上迎麵碰見愛沙,於是直接給他撂條短信,今天晚飯大家民族自決。結果他正準備自己掏鑰匙開公寓門的時候卻在門前撿著個前維京之王兼馬鹿。
按理說這世道馬鹿已經不算稀有資源,金發銀發的都有,戴眼鏡不戴眼鏡的都有。但是當那個馬鹿作四十五度狀抬起與他同源的透藍瞳孔,角膜裡浸了波羅的海數百年的澄澈,他仍是下意識愣了一下。
「呐,貝瓦爾德,」馬鹿君燦爛地笑開來,頓時半島回春,「諾威把我趕出來了。」
貝瓦爾德踏過掉得可以當地毯使的黑線,執意打開門,把丁馬克一腳踢進去。
等他再次鎖好門時,丁馬克已經舒舒服服地窩在了他客廳裡宜家新款的絨質沙發裡。他沒好氣地想去拖他起來好好問個清楚,誰知道剛跨出步反而被對方扯住手,拉過來一起坐下。
「你,」貝瓦爾德以鐵一般的理智迅速冷靜下來,試圖尋找最快的解決方案,「你為什麼被趕出來?」
丁馬克並沒直接回答。他懶洋洋地向後仰去,從上帝視角看起來,甚有被推倒之勢。
「貝瓦爾德,我說,」看起來是經過了有限的大腦思考,半晌後丁馬克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都過了這麼多年,你為什麼還是對我這個態度啊?」
「什麼態度?」貝瓦爾德嗅到了其中的不對勁,但那種直覺太飄忽,他沒有給予及時的重視。
「一般不是隻有情人分手了,才會像仇敵一樣看待彼此的麼?」丁馬克問得無比純潔,那眼睛忽閃地可以擰出水來,差點把貝瓦爾德晃瞎。
貝瓦爾德狠狠地浪費了幾百萬腦細胞來斟酌一個合適的說法,然而最終迸出的還是最原始的那句。
「你是因為偷看言情小說而被趕出來的?」
丁馬克無辜地點點頭,袖子挽起,筋骨線條健美優雅。貝瓦爾德把歎息咽回去,抹了一把頭上的黑線。
貝瓦爾德先生公休假前夜的晚飯,兩個男人…好吧,兩位攻君自行解決。
雖然瑞典和丹麥曆史上頻頻交惡,但到了如今大家早就文明開化。再說乾架不成JQ在,這鄰居還是得做,萬年動遷不得。因此貝瓦爾德終於成功說服自己允許丁馬克留下吃飯,條件是食宿自理,餐費用勞務輸出來抵。
即使貝瓦爾德也願意承認丁馬克其實挺勤快,在諾威多年的威壓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絕對不會找不著最新式油煙機的開關。貝瓦爾德把菜放好,看著丁馬克圍著血紅底色的圍裙跑前跑後忽然心情大好。丁馬克胸前的巨幅純白斯堪的納維亞十字被蒸汽鼓得微微悸動,仿佛從天而降之後就一直在風中飄逸不止。
這樣看來,自家兄弟嫁給他也不吃虧。貝瓦爾德滿足地想,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也被繞進了八點檔思維模式。
晚飯照例是各種魚,據那群領他家世界級獎金的頂尖頭腦們說有助於防止老年癡呆。他對此並沒有太大信心,起碼他看丁馬克吃了那麼多年魚,也沒治好他時不時發作的馬鹿症。當然這也許不在討論範疇內,因為他還沒老年就有癡呆症狀。
既然女房不在家,兩個男人也能放心喝酒。精美的陳釀在恍如白晝的燈光下液麵微晃,皎潔而冰冷。
貝瓦爾德喝著喝著便有些上腦,於是強撐著放下杯子穩住身體。他和丁馬克好久沒這樣單獨相處過,麵對麵都無話可說。
他搖了搖頭,好讓自己清醒些,卻發現明晃晃的燈火下丁馬克朝他笑得遊刃有餘。萬家星點從窗簾的縫隙裡逃逸出來。
他居然忘了這家夥比自己酒量都好。
「貝瓦爾德…你這家夥,」然下一秒丁馬克如同厄勒海峽般輪廓分明的笑容忽然垮塌下去,融化成鬆脆的時間碎片,「還是沒變。」
「彼此彼此。」他悶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