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娃子哭得慘,哭到後頭聲音都有些啞了,老太太心疼不已,隻好說道:“先送回朝露院那邊瞧瞧罷。”
言罷,抱著奶娃子一同往朝露院走去。
……
林氏聽到奶娃子的哭聲,遠遠地便迎了出來:“母親,淮哥兒這是怎的了?”
“吃飽後,便一直哭鬨,一直沒能停。”老太太將奶娃子還回到林氏手中。
說來也奇怪,奶娃子回到林氏懷裡,很快安分下來,端著一雙小拳瞌目,似是困極了。這樣含著淚珠乖巧的模樣,真叫人心疼。
林氏將奶娃子送回搖床,他伸伸腰,翻了個身,而後沉沉睡去。
這其中的玄機,唯有裴少淮自己知曉而已——這是他故意的。若是娘親明麵上爭搶孩子,此時的林氏必定搶不過老太太,可若是裴少淮自己選了林氏,老太太出於對孫子的疼愛,便隻能讓步。
免得兩人為了一個奶娃子爭破頭,家宅不寧。
“母親不必擔心,淮哥兒或隻是一時耍脾氣,哭鬨不止,叫您辛苦了。”林氏寬慰老太太道。
老太太瞧著沉沉睡去的奶娃子,又仔細查看了一遍,懸著的心才放下,吩咐道:“你好生守著他,這會兒一刻都離不得人。”
“兒媳省得了。”
……
裴少淮很注意拿捏哭鬨的度,他自以為,若是哭鬨得多了,會傷了祖母的感情,若是不哭不鬨,又不能叫祖母知曉自己的意思。
往後的幾日裡,老太太還是叫人將奶娃子抱來,裴少淮隻好故伎重演——
吃飯用膳的時候,乖乖巧巧的,甚至還在祖母懷裡咯咯咯地笑,表現得十分親昵。可是一旦老太太要哄他入睡,亦或是許多個時辰不送他回去,他便哭鬨不止。
唯有將他送回到朝露院,躺在他的小搖床上,他才肯安分困覺。
老太太覺得有蹊蹺,費了好些功夫從宮裡叫來了太醫,讓太醫給瞧瞧。
那太醫寬慰道:“無他,隻是府上少爺長大了些,有了脾性,開始認屋、認床罷了,無需太過擔憂。”
“可有解決之道?”
太醫笑笑,道:“本不是甚麼要緊的事,何來解決之道?讓他睡在自個的屋裡便好了。”
……
困擾迎刃而解,林氏雖是欣喜,但也心疼兒子這麼些天裡,大哭了這麼多場。
自打淮哥兒生下來,還沒這樣聲嘶力竭地哭過。
娃子的哭聲,聲聲都如刀子一般劃在她心尖上。
申嬤嬤高興道:“到底是夫人親生的,咱淮少爺打小就懂得向著夫人您,等淮哥兒長大了,夫人就等著享福罷。”
這幾句“好聽話”,申嬤嬤卻叫林氏好生斥責了一頓。
林氏道:“申媽媽是個管過事的,往後說話也該注意些了,方才那話我聽著,明白你的心意,知道你是向著我……可那不明事理的小廝丫鬟若是聽了去,曲解出其他意思來,還以為是我有意教淮哥兒哭鬨,這於我、於淮哥兒都是沒半分好處的。”
她絕不會為了搶孩子而傷害孩子。
申嬤嬤老臉一紅,認錯道:“是老奴僭越了,竟沒想到這層意思。”
林氏順勢給她一個台階下,道:“申媽媽也是一時語快,難免有疏忽的地方,咱們往後還有許多要一同擔待的地方,切莫生分了。”
……
隻要老太太沒了搶走淮哥兒的心思,林氏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祖母疼在孫兒,天經地義的事。
她想了許久,最後下了決心。
這日早晨,她帶著英姐兒、淮哥兒一同去老太太屋裡請安,婆媳二人聊了好些話。
林氏佯裝有難處,故意道:“也不知母親可有閒暇,兒媳有件事兒想請母親幫忙。”
“你直說就是了。”老太太應道。
林氏將英姐兒拉到身前,笑著款款說道:“英姐兒這個年歲正是狗都嫌的年紀,像個泥猴一般,白日裡沒有個安分的時候,用膳時總不規矩,兒媳想著,這女孩兒不能打小就沒規沒矩的,要好好端正端正才行……可母親也知道,我如今有了淮哥兒,顧得了這個,便顧不得那個,一人難有六手,一不小心就疏忽了。”
緊接著又道:“不如這樣,每日午膳晚膳時候,我叫人將淮哥兒送到母親這來,叫母親幫忙照料著,也好叫我空閒出來,教教英姐兒飯桌上的規矩……不知母親可否幫兒媳這個忙。”
老太太讓了她一步,林氏便敬老太太一丈,主動說了這個提議。
老太太一聽,欣喜溢於言表,道:“說什麼幫忙,幫著照看孫輩,不就是我這把老骨頭該乾的事嗎?你每日叫人將淮哥兒送來就是,保準喂得白白胖胖的,吃了飯便叫人給你送回去。”
如此,婆媳之間的矛盾化解了,感情還增進了幾分。
小裴十分喜聞樂見。
再也不用他扯著嗓子假哭假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