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糕粽筆粽(2 / 2)

她自己拿著心裡才能安穩。

初初接手這麼多鋪子店麵,林氏亦不敢大刀闊斧,隻將幾個生意不好的酒肆改成了糧鋪子、布匹鋪子。結果收益見增,整個伯爵府過得不再那麼“捉襟見肘”,各個院的月例都提了二兩銀。

做出了成效,林氏有了底氣,她聽從大兄的,把城東地段最好的那間茶樓裝潢一番,搭了個台子改成戲樓。原先的一應茶具既沒有浪費,又能做新的生意。

林世運對林氏說的原話是:“彆人家要在城東開戲樓,得先花大把銀子打通關係,你們倒好,本就住在城東,守著一個伯爵府卻不敢做這買賣……那茶樓賣個茶水一日能掙幾個錢?”

能住在城東的,都不是等閒之人。果不其然,這戲樓開起來後,生意雖不比老戲樓、大戲樓,卻掙得比茶樓多得多。

老太太原是想再開個金銀鋪子,卻被林氏勸住了,說是:“金銀鋪子看著體麵,卻不過是掙個工匠費,再說了,城裡那些公府侯府的,家家都在開金銀鋪子撐麵子,咱們伯爵府就不摻和這個熱鬨了。”

老太太聽了林氏的話,穩重起見,拿自己的銀兩多開了一間糧店,每月都有不少的進賬。老太太對諸位孫子孫女,出手愈發闊綽。

……

裴秉元讀書科考,仍不見有甚麼起色。

裴若蘭收斂不少,但與主母的關係仍是不融洽。

沈姨娘守著一對兒女規規矩矩,從不逾越。那竹姐兒本是個活潑好動的,十分機靈,性子好強,隻是沈姨娘一直有意壓著她,叫她不要人前出頭。

因此裴少淮常見到竹姐兒規規矩矩地站著沈姨娘身邊,但眼珠子卻滴溜滴溜地在轉,不知道在想些甚麼好玩的事。

淮哥兒與津哥兒依舊跟著祖父、父親識字,背誦詩詞。有時候,兩兄弟閒暇也會比比誰認的字多,淮哥兒自然戰不無勝,隻不過,某次祖父讓他倆背古詩,背到第十首時,裴少淮便輸了。

這不禁讓他思索,是津哥兒太勤快,還是自己太懶了,亦或者是,津哥兒太過聰慧?是個過目不忘的天才?

……

……

五歲生辰那日,天邊尚未露白,裴少淮如同往日一般還睡得可香可沉。

“淮兒,淮兒,該起身了,今日是開蒙禮[1]。”屋內掌亮了燭火,林氏輕輕推動淮哥兒喊道。

尋常人家,通常是何時入學堂,何時行開蒙禮。可裴家不同,淮津兩兄弟早早開始識字,卻未曾行開蒙禮。如今他們將滿五歲,到執筆寫字的年歲了,祖父裴璞決定在淮哥兒五歲生辰這日,為兩個孫兒正式行開蒙禮。

即為“破蒙”。

裴少淮揉揉眼,睡眼惺忪,林氏的身影漸漸清晰,他問道:“娘親,是該朝沐了嗎?”

“是,快些起來,娘親幫你洗。”林氏柔聲道,“你父親已經去國子監接請張學究,估摸著天亮便要行禮……時辰不早了,我們要麻利些。”

這位張學究並非給裴少淮當老師,隻是作為上賓,來替淮津兄弟二人主持開蒙禮。

張學究學問深、名聲好,是國子監裡的名師。這是徐家幫忙引薦的。

在大慶朝,讀書是件神聖的事,看書前尚且要焚香淨手,更何況是開蒙這樣的大禮。於是乎,淮哥兒被放入了一個大澡盆中,便是那一刻,他一下子清醒過來——這洗澡水的味道實在太衝了。

那上麵飄著厚厚一層不知是何物的草藥,又摻了許多鬆葉、柏葉、竹葉、桂葉。

林氏親自動手,與申嬤嬤一同幫淮哥兒開“涮”,林氏道:“好好洗洗,多沾一些鬆柏之氣,這是讀書人該有的氣味。”

淮哥兒捏著小鼻子,心裡暗想,這“讀書人的氣味”怕是三五日都未必能散掉。

好不容易讓林氏洗得徹底了,淮哥兒換上一身青玉色的直裰衣袍,頭戴上儒巾,已是小小讀書郎。

淮哥兒被帶至祠堂,見到了津弟,走近一聞,亦是一股“讀書人的味”,想必也被刷得不輕,淮哥兒心裡頓時平衡了不少。

“聽說讀書人每日都要朝沐。”淮哥兒低聲打趣道。

“大兄可彆嚇唬我。”看來津哥兒亦不喜一大早被人拎起來一頓搓,他道,“咱們父親身上可沒這股味,可見是大兄唬我的。”

若是有,那股味想掩都掩不住。

隨後祖父裴璞來了,帶著兩個孫子祭拜祖先,無非是禱告先人,說今日兩個後輩開蒙了,祈禱祖先保佑他們步步高升,諸如此類。

從祠堂出來,天已大亮,裴父已請接老學究歸來,簡單寒暄之後,開蒙禮開始。

孔夫子畫像高掛,八仙桌上已然焚香,幾樣少不了的“點心”被端上來——

先是細細長長的粽子,形如毛筆,稱之為筆粽,諧音“必中”。

再是方方正正的粽子,形如官印,稱之為印粽,祈禱高中當官。

最後是定勝糕,旗開得勝,糕與粽相配,即為“高中”。

裴少淮心中暗笑,世人為了讀書科考,取個好兆頭,可算是把諧音梗玩得明明白白了。

張學究執起朱筆,依次在淮哥兒、津哥兒額間一點,留下朱色,此為開智,再帶著兩個小童向孔夫子行禮,念道:“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淮津兩兄弟稚聲跟著念:“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禮成。

事後,張學究對裴家人道:“景川伯這兩個孫子,語出不凡,都是讀書的好料子。”

一家人歡喜之時,兩兄弟卻在底下商量著——

“大兄,你說這些奇奇怪怪的粽子能不能吃?”

“那筆粽若是加些堿水,再沾上蜂蜜,或許味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