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不知哪個周家,便也不管了,一路緊趕慢趕就怕誤了吉時拜堂。
桃花蓋著紅蓋頭什麼也瞧不見,她隻感覺牛車走了許久許久,一路倒不如何癲,隻是心中到底有些惶然緊張,攥著手指,一顆心跳得極快。
直到耳邊響起一聲“到了”。
隨後,男人寬大的手掌伸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桃花條件反射往回縮,手掌卻被那人握住,動不了分毫。
她被那隻手牽著下了牛車,跨火盆,進院子……在一眾村民的起哄聲中,抬腳邁入了衛家的門檻。
堂屋裡,衛老漢麵色紅潤坐在主位。
衛大虎和桃花便在王大娘一聲聲高亢喜悅的“吉時到”聲中,唱喊著拜堂行禮。
一拜天地,新人麵對天與地,跪下叩拜。
二拜高堂,新人對著端坐上方的衛老頭,跪下叩拜。
三拜對方,新人麵對麵,彎腰行禮。
桃花感覺蓋頭晃了晃,她連忙站直身子。
隨著一聲“禮成”,屋裡屋外站著湊熱鬨的村民齊聲叫好!
在起哄聲中,桃花被人扶著送入了新房。
衛大虎則被村裡一群年輕漢子攔住,眾人嚷嚷著簇擁他往酒桌推:“新郎官這是想乾什麼去?也不看看如今什麼時辰就想鑽屋裡抱媳婦!”
“來人啊,都把新郎官給我按住了,今天必須把人給我灌醉!”
衛大虎被一群漢子按著,他哈哈大笑著端起桌上的酒碗,豪邁得仰頭一飲而儘,劣酒入喉也是滿心暢快:“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大家儘情吃喝,不醉不歸!”
“好!夠爽快!”
“好酒量!”四周頓時氣氛熱烈,拍桌敲碗叫好聲陣陣。
衛大虎帶著幾個表兄弟挨桌給人敬酒,喝的那叫一個麵帶紅光。幾個起哄的漢子瞧不順眼,一個勁兒給他灌酒,叫嚷著必要讓他今夜進不了新房,入不了洞房。
陳大石兄弟幾個忙得腳不沾地,又要幫衛大虎擋酒,又要忙著招呼桌上輩分高的村老們吃酒。
廚房更是忙的熱火朝天,熱乎飯菜輪番上,一整頭野豬主人家是半點沒有藏私,叮囑從村中請來的擅廚的婦人們甩開膀子造。
因著昨日衛大虎獵了野豬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村,今日大河村幾乎所有人都來了。衛家連院子都拆了,席麵擺得寬敞,桌椅碗筷都是自帶的,除了那要些臉麵的人家,常年不沾油水的窮困戶更是攜家帶口的上門來摟席。
攜家帶口摟席這事兒,大家夥雖然心中會嘀咕幾句,但總歸沒人拿到麵上來擺談。頂多私下說這家人不體麵,以後家裡有事絕不請他們。
小娃子們手裡攥著肉骨頭啃,小臉啃得臟兮兮油滋滋,嘰嘰喳喳在席間跑來跑去。
村裡的幾條狗都在桌子底下鑽來鑽去找骨頭吃。
輩分高的村老坐一桌喝酒侃大山,聊今年的土地稅,人頭稅,還有縣太爺新定的入城稅,和突然冒出來的各種苛捐雜稅。如今去縣城都不敢挑籮筐了,實是不知他們當官的還能想出什麼稅目來,萬幸的是今年沒有征徭役,否則這日子才叫人活不下去。
村老們連聲歎氣,又聊明年的莊稼,天氣,隻求老天爺開眼等等……
年輕漢子們聊的則是農閒去鎮上尋活計,邊吃酒邊聊工錢高低,賺錢不易。有人則說起家裡婆娘,偶爾還開個黃腔,引得一片哈哈大笑。
婦人們則是一邊吃肉,一邊照顧小孩,偶爾湊在一起低聲說起今日的主人家。她們說衛家雖是窮,但為人實在大方,一整頭野豬都用來待客做席,實是看中這新娶的媳婦。
這話一出,立馬引來一個婆子的嗤笑:“衛家爺倆不會過日子,也太在乎臉麵了,今日是瞧著熱鬨,誰知明日他家是不是就得勒緊褲腰帶餓肚子了。”
有知事明理的婦人立馬罵道:“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眼前還吃著人家的肉,怎地嘴裡就開始說人家不好了?”
“吃肉還堵不上你的嘴,乾脆彆吃了!”
那婆子臉皮厚,被人堵了嘴,屁股是半點沒挪一下,筷子在盆裡亂夾一通,攪得一桌人都嫌棄得不行。
席麵上上演的種種熱鬨,桃花是一概不知,她被三花哄著掀了蓋頭,手裡立馬被塞了一碗大米飯。
滿滿一大碗新米飯,肉堆著高高的,幾片青菜點綴般蓋在上麵,瞧著便叫人垂涎不已。
桃花早就餓了,她此刻捧著碗卻沒有動,而是看著眼前的小姑娘,笑容溫和:“謝謝你。”
“不客氣呢。”三花有點害羞,偷偷看了她一眼,垂著小腦袋低聲說,“這是大虎哥一早囑咐我的,等你們拜完堂就叫我給表嫂端飯吃。”
“不過廚房太忙了,我等了好久。”她解釋了一下為什麼這麼久才來。
桃花聽聞是衛大虎交代的,心裡頓時有股說不出的感覺,他這般體貼,竟叫她一時有些無所適從。
三花可不知她心頭啥滋味,她偷偷盯著自己的新表嫂就是一頓猛瞧,可真白啊。她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陪著她,乖巧道:“表嫂你快吃吧,大虎哥讓我在這裡陪你說說話,免得你無聊。”
“好。”桃花被她盯得有些臉紅不自在,肚子實在饑餓,便顧不得許多,端著碗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