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迎親(1 / 2)

一大早,錢家便熱鬨起來,趙素芬幫著女兒穿上嫁衣,梳妝,點口脂。

家中隻有一麵小銅鏡,還是在趙素芬的屋子裡,桃花平日裡都是看著水麵瞧瞧自己的模樣,如今上了妝,點了口脂,配上那白嫩皮膚,五官瞧著竟多了幾分嬌嫩。

“來,桃花,吃個水煮蛋填填肚子。”大嫂孫氏端著碗進屋,裡麵窩了兩個水煮蛋。

趙素芬瞧了她一眼,孫氏皮笑肉不笑把碗遞給桃花:“這是你在家吃的最後一頓了,兩個雞蛋不多,可彆嫌棄啊。”

二嫂王氏平日裡話不多,乾巴巴站在旁邊沒說話。

甭管她們心中作何想法,今日麵上功夫做足了。桃花伸手接了碗,低頭安靜地吃了起來。

雞蛋這種金貴東西,無論是在周家還是在錢家,都是沒有她的份兒。她娘不曾苛刻過她,隻是家中窮,啥好東西都輪不上她,在周家時有二爹有二弟,在錢家不但有三弟,還有兩個侄兒,哪裡就輪得著她呢。

桃花不貪嘴,這碗水煮蛋,她亦沒有嘗出絲毫開心的滋味。

隨著外頭日光漸亮,親戚鄰居上門祝賀,幾個平日和桃花玩得要好的姑娘來屋裡陪她說話頑笑。

“桃花,你今日真好看。”吳翠柳滿臉羨慕地看著她身上的嫁衣,想伸手摸又不敢,她手粗糙,怕摸壞了。

桃花有些害臊,小聲道:“哪有的事。”

“好看便是好看,有甚不能說的?你今日就是好看。”鄰居家的姑娘瞧著她的妝容,“沒法比,真是沒法比,秋收時大家都是一樣在田裡收穀子,我這會兒還黑的跟那灶裡的炭一般,桃花你才捂了幾日,這就白回來了。”

吳翠柳愈發羨慕,她和桃花差不多的境遇,桃花是後母帶進門的前頭姑娘,她是有了後母的姑娘,在家的日子過得甚至還不如桃花順心呢。

今日許多人來看新娘子,鄉下人家沒有那麼講究,錢狗子身後跟著兩個侄兒滿屋子亂竄,仗著今日有大喜事不會挨揍,時不時跑去廚房偷個嘴,姐姐嫁人的悲傷倒是一下子忘到了腦後。

錢家院子裡已經擺了好幾桌,親戚鄰居和村裡的村民坐在一起吃乾果閒嘮嗑,婦女們則幫著折菜在灶房忙活。

秋收剛過,大家夥這會兒都閒著,隨幾個銅板,或者拿幾個雞蛋抱幾顆蔬菜之類的禮,都來錢家湊個喜氣熱鬨。

今日依舊是錢廚子掌勺,他這個一家之主忙得不得了,招呼人的事兒便落在了兩個兒子身上。

在熱鬨喧囂的氛圍裡,突然聽見有人大聲叫道:“新郎官來了!”

謔,所有人齊刷刷扭頭,村裡的年輕人更是烏拉拉齊齊跑到外頭,迎麵便是吹吹打打走來的一群人。走在最前麵的男人胸口係了朵大紅花,高大健碩的身材如山嶽巍峨,身側是一架牛車,牛的脖子上係著一朵喜慶的大紅花。

嗩呐聲震耳欲聾,大河村來迎親的漢子轉眼便來到了錢家門口。

兩村相隔不遠,多年婚嫁往來,人群中各有熟人,一時間打鬨玩笑說不完。一群漢子站在錢家門口,錢家幾個本家兄弟裝模作樣阻攔一番,鬨得周圍笑聲不斷。

新娘子的閨房前,錢狗子展開一雙小手臂攔著衛大虎不讓進屋。

院子裡的漢子們齊聲起哄,更甚有人大聲逗弄錢狗子,說這些是來搶他姐姐的強盜,必要攔住了。

錢狗子暗暗撇嘴,他聰明著呢,這群大人說話討嫌的很,他仰頭望著麵前高大的男人,慢悠悠伸出了小手。

衛大虎早有準備,先是摸出紅封,隨後似耍雜技般神奇地變出一包小點心:“拿去吃!”

“哇,點心!”錢狗子高興地伸手去接,頓時忘了攔人,招呼身後的串子和簍子兩個侄兒,哇啦哇啦叫著跑屋外分點心去了。

圍觀人群哈哈大笑,都罵錢狗子不靠譜,一包點心就把姐姐賣了!

沒人攔門,衛大虎順利地迎到了新娘子。

新娘子出嫁本該由自家兄弟背出家門,但這事兒誰都沒提,錢家兩兄弟站在院子裡沒動,錢狗子還沒桃花腿高,便由新郎進屋自個把新娘子迎出了家門。

趙素芬看著女兒出了門,一雙眼通紅,背過身就哭了出來。

這當娘的心,真就隻有女兒出嫁這一刻才能體會,旁邊婦人忙安慰她:“快彆哭了,這日可是大喜的日子,我瞧那衛大虎不錯,未來定會對桃花好的。”

迎親隊伍接到新娘子,一路吹吹打打折返大河村。

走到兩村交界處的岔路口,一個瞧著有些乾瘦的少年叫住了迎親隊伍中的一個漢子,正巧是壓陣的陳大石。

陳大石瞅了他幾眼,不認識,便問道:“小兄弟可是有事?”

周滿倉猶豫著把手中的籃子往前遞,臉上微微帶著幾分局促,輕聲道:“還請大哥把這籃子轉交給今日成親的主人家,就、就說是周家村的周滿倉祝賀兩位新人新婚喜樂。”

周家村?周滿倉?哪位啊?新娘子的親戚?

可新娘子的親戚又怎會半路攔人……

陳大石想,既然禮沒有送往錢家,反而是送到他手頭來了,那就是往衛家送的禮。管你哪門親戚,送了禮,無論如何都得上門吃頓席才是。

陳大石沒有接籃子,反倒把小兄弟推入了迎親隊伍裡,招呼道:“走走走,吃席去。”

周滿倉整個人都是懵的,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一群大河村的漢子圍住:“新娘子迎到了,咱走快點回村吃酒去,大虎昨兒可是獵了好大一頭野豬,好酒好菜都備著,今兒咱哥幾個定得喝個過癮!”

“小兄弟,你是哪家的?”有漢子問這突然冒出來的生麵孔。

“我,我周家的。”周滿倉拎緊籃子,說話間偷偷瞄了一眼走在隊伍最麵前的新郎,又瞅瞅坐在牛車上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他是走也走不了,人也不敢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