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斜斜掛在天邊,橘黃色的光灑滿大地,遠眺前方能瞧見不久前才收割完糧食的土地,一茬茬稻草樁子,整齊有序在田裡排列著。
村中家家戶戶的屋頂飄出陣陣炊煙,婦人在家中忙碌夕食,漢子們趁著天還未黑,揮舞著鋤頭在地裡忙活,一個個勤勞的側影被夕陽映照著似在發光。
桃花發現自家方向的上空炊煙升起,心中一慌,拉著衛大虎的手加快了步子:“爹回來了,我得趕緊回家準備夕食。”
“爹回來便回來,有甚好著急的。”嘴裡說不急,步子卻大步邁著,吃過桃花做的午食,他哪裡還願意吃他爹煮的豬食。
誰家當爹的會做飯啊,有些漢子連灶房都不會進,若是被外人知曉,定會罵她這個當兒媳婦的好吃懶做!
夫妻倆各想各的,卻一同加快腳步,踩著夕陽推開了自家新做的竹院門。
衛老頭不在灶房,他隻是往灶膛裡塞了木頭燃著火,鍋裡熱水還未冒泡,應是才下不久。桃花舒了口氣,氣都不急喘一下,挽起袖子開始做夕食。
昨日辦席,家中收了不少菜,村裡人家即便是拖家帶口的來吃席,也萬萬沒有吃下主人家一頭豬的,那也不太不像話了。便是做客的不講究,在灶頭忙活的嬸子也乾不出這種事兒,她們給留了幾塊肋條。
他們可沒有富戶人家講究,肋骨是好吃,可耐不住骨頭多啊,便是三歲小孩都知道撿著肥肉多的大油吃,有些人家一年到頭不見油水,誰樂意啃那骨頭。
桃花原本沒打算動那幾根肋條,她尋思著中午爹和大虎都一幅沒吃飽的模樣,便忍痛多下了兩碗米。米才剛舀出來,她就眼睜睜看著衛大虎利落地拿著砍刀幾下就把肋條跺成了塊狀,還道:“全是骨頭沒啥肉,今夜將就著吃,明日我帶你進山捉魚,咱吃烤魚啊。”
“……”桃花隻能叫他去拿些豆角來,今夜便吃豆角燜肋條肉吧。
衛大虎去堂屋拿了豆角,自顧自占了燒火的位置,桃花見此也不多言,她麻利地收拾豆角,撕開兩邊的筋絡。若不做這道工序,吃起來便不得勁兒,老想要把它吐出來,煩人的很。
把筲箕裡的豆角收拾好,往木盆裡舀了半盆水,把豆角倒入水裡,隨後桃花便叫衛大虎加柴火,火得旺起來了。
待鍋一熱,她往鍋裡加了一點豬油滾鍋,緊接著把肋骨倒入鍋中一陣來回大火翻炒。待肋骨炒出肉香且兩麵微焦,隨後倒入醬油調味上色,又用木瓢舀了半瓢水水倒入鍋中,加入粗鹽和一早準備好的蔥段,最後蓋上蓋子燜著。
桃花瞅了一眼另一個小灶頭煮著的飯,然後去堂屋拿了兩個蘿卜,用之前洗豆角的水洗乾淨後用刀切成塊放到一旁備用。做完這些,她一邊擦灶頭上的水,等鍋中的肉燜了差不多時辰,她把豆角倒入鍋中,蓋上蓋子繼續燜著。
掀蓋時,那股強烈的肉香兒彌漫在不大的灶房,衛大虎聳動鼻子猛吸了好幾下,口中抑製不住開始分泌津液,喉結上下滾動幾下,饞得不行:“桃花,還有多久才能吃啊,我瞧著差不多了。”
“豆角才放下去呢,多燜會兒好入味兒。”桃花切了些蔥花備著,有一搭沒一搭應付著一臉饞樣的衛大虎。倆人說話間,衛老頭也往灶房來了一趟,雖是沒說話,瞧著也像是聞著味兒過來的。
桃花不搭理衛大虎,但肯定要和爹說一聲:“爹,我再煮個湯便能吃飯了。”
“你忙,不急。”衛老頭心滿意足離開。
桃花揭開煮飯的蓋子,白霧升騰熱氣撲麵而來,她揮了揮霧氣,用筲箕把米飯瀝出來,再把瀝出來的米飯放入甑子裡,在上頭戳了幾個孔,這般再蒸一刻鐘米飯便熟了。瀝出來的米湯她用一個大木盆裝起來,這是可以喝的。大米煮飯的米湯沒有人會扔掉,窮苦人家多喝米湯身體都會康健些,那些沒有奶水喝的小娃娃,若是能有米湯喝也是能救命的。
隻是窮苦人家舍得頓頓大白米煮飯吃,便是桃花都極少喝到米湯,她很小心地沒有落下一滴滴,把鍋裡的米湯全部盛入了木盆中。
做完這些,她把煮飯的小鍋洗乾淨,再倒入乾淨的水,叫衛大虎往這邊灶膛加柴火:“火再旺些。”
“好。”衛大虎往灶膛裡塞了一堆乾柴火。
待大火把水煮沸,她把之前準備好的蘿卜倒入鍋裡,等蘿卜煮熟的期間,她叫衛大虎往燉肉的灶膛裡加柴火,待大火收汁後,她再往鍋裡加入少許鹽,然後用盆把肉盛出來。
與此同時,蘿卜也煮好了,桃花同樣往鍋裡撒了鹽,把蘿卜帶湯水全部倒入另一個準備好的盆中,撒上蔥花,今晚的夕食便準備好了。
衛大虎在一旁早已等不及了,等桃花一聲令下,他一隻手端一盆,完全不怕燙似的,如山般高壯的背影都透露著歡快,嘴裡大喊:“爹,吃飯了!”
一盆野豬肋條燜豆角,一盆蘿卜湯,兩個碗,一個盆,齊活了。
桃花已經在短短兩頓飯裡琢磨明白,家裡這兩個大男人是有啥吃啥不挑嘴,隻要量足夠就行。當然了,若能把食物做得對味些,那就是頂頂高興滿意,他們能吃的更多。
野豬肋條被浸滿了湯汁,聞著噴香,吃起來油而不膩,特彆對衛老頭的胃口。若是膩口,便喝一碗蘿卜湯解膩,撒了蔥花的蘿卜湯喝著彆有一番滋味,這道菜很對桃花的胃口。
衛大虎捧著盆埋頭猛吃,根本顧不上說一句話,桌上兩道菜都合他胃口。吃到一半他更是嫌這般吃著不夠來勁兒,把燜肉的湯汁全部倒入了盆裡,攪合攪合大米飯,讓它們全部染上汁水,然後埋頭心滿意足吃的噴香。
衛老頭慢了他一步,見盆裡的肉汁全被他倒了去,氣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拿筷頭敲他腦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