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天兒的小雜碎,淨拿這些小畜生做文章,趕車嗎兄弟?”
“還有半小時發車,來得及給它衝個澡。”單琮容抬手瞥了眼手表。
“聽你口音不像本地人,是回老家去吧?”
“嗯,好幾年沒回去了,今年早點回去趕上過小年。”
“那敢情好。”
老板起身拎起開水壺又揀了平時洗手的肥皂,拿了臉盆摻兌了點涼水,很快,單琮容就蹲著麻利地給小狗洗起了溫水澡。
老板瞧他給狗打肥皂時認真仔細的模樣,再看他年紀不是很大,以為他還是學生,學生嘛總是有泛濫不完的愛心。
年關還早,車站人流量不大,這會店裡也沒什麼生意,便悠閒地和單琮容攀談兩句:“一會你上車了,拿它也沒辦法呀。”
指了指沉浸在肥皂泡裡一臉發懵的小狗,意思是就算現在給狗收拾妥當了,等會你走了這狗的命運還是得塵歸塵土歸土。
單琮容緩緩直起了腰,心裡已經有了主意,抹了一點雪白的泡沫,點在小狗濕漉漉的鼻子上,仰頭衝著老板咧嘴一笑:“忘了給我兒子買禮物,送他一隻小狗正好。”
老板愕然,瞅著年紀也不大呀,咋就連孩子都有了。
老板八卦地問:“多大了啊?”
不知道老板是問他還是問他的兒子,單琮容推了推鼻梁上懸著的眼鏡,嚴謹答道:“我二十六,兒子……嗯,應該是五歲了。”
應該這個詞用的……咋就和自己兒子還不太熟的樣子。
“那你結婚還挺早。”
“不早,我們那正常十七八結婚,我和媳婦兒在我們那算晚婚。”
“就你一個人在北京,咋不把老婆孩子一起接過來,一個人過的那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呐。”老板似乎深有感慨。
單琮容赧然一笑,“正攢錢呢,早晚把他們接過來。”
“挺好、挺好,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我家那口子要是還在,我和妮兒也不至於回家吃不上一口熱飯。她姥姥想閨女,時不時就把孩子接過去,其實我都知道,她姥是念著我年輕,把孩子接走讓我和相親對象多接觸接觸。可我心裡難受,你說好好一個人說沒就沒,上午我倆還一塊出門,那天要不是我搬貨閃著了腰,她媽也不至於自己一個人去進貨,那麼大的卡車掃了尾,她踩貨的三輪兒都被軋成了鐵片,你說她得多疼啊……”言至此已然泫然欲泣。
又緊緊抓住單琮容的胳膊,諄諄囑咐道:“對媳婦兒好點總歸錯不了,沒了她我才知道一個人有多難,平日裡她做的活都是我看不見的,等她走了,這些活計才一件件顯擺出來,我這心啊刀剮似的,一個好女人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背地裡下的苦功都是功勞,咱們男人可彆身在福窩不知福。”
單琮容心受觸動,不由也念起鄉下妻子的好。
當初她有更好的前程,卻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和他結婚。
村支書家裡的老大董學成,從讀書起就愛蹬著他的自行車到段家十字路口去接段汁桃。
那時候有一輛自行車可是了不得的事,分量堪比現在的小轎車,段汁桃卻是一次也沒坐過他的橫杠或者尾座。
那時候他還不開竅,隻知道她樂意和他一道走,覺得董學成的自行車太紮眼兒,容易招人的嫉妒。
董學成嫌他礙眼,暗地裡使壞,在他放學的路上叫了一批流子揍得他眼冒金星不識北。
第二天一早段汁桃照舊在路口等他一起上學,後麵隔了一米不到的距離依然是推著自行車跟著的董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