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喝汽水。”
段汁桃一把推開汽水瓶,光是看見冒氣泡的瓶壁,牙就不禁開始吱吱打顫摩挲,“你喝你的,媽不喝,你們結過賬了嗎?沒結媽請你和同學喝。”
老板這才認出來,這個女人是這裡經常大方請兒子同學喝汽水的常客。
今天她化著精致的淡妝,桃粉的腮,眼睛上麵是細閃著的眼影,那抹蜜色的唇亮晶晶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垂出蜜來,還是穿著她最經常穿的那套靛藍套裙,但因為妝容的緣故,看膩了的套裙今天也顯得格外順眼新鮮。
她垂下眼睫低頭往包裡掏錢的姿勢讓老板不覺看癡了。
單星回評價道:“媽,你該再去燙個頭發。”
段汁桃燙紅了臉,本來第一次化妝就怪難為情的,兒子還來編排她,好不容易從包裡翻出了一張兩元錢擱在玻璃櫃台上,嗔怪道:“小孩子彆亂說話。”
老板照舊不收瓶子的五毛押金,四瓶汽水一共兩塊,單星回他們喝的快,咕嘟三兩下,肚子裡灌滿了氣兒,就把空瓶子全撂回了塑料筐裡。
接了兒子,兩人並排往客運站的方向走去。
每周五下午六點,是縣裡開往村裡最後一班汽車發車的時間。
其實剛剛幾個孩子說的諢話她全聽到耳朵裡了,一字不差。
在心裡忖了忖,段汁桃還是囁嚅開口:“不是你爸回來了。”
“我知道。”單星回不假思索。
“也沒打算給你找新爸。”段汁桃攏了攏鬢邊的碎發。
“不然呢?你認識的人裡有比我爸學曆高,長得比我爸帥的?”單星回抱胸挑眉。
段汁桃原本還有些愧疚,自己下午亂花錢了,這下被這崽子氣的又立馬重新支棱起來,提著他的耳朵啐道:“你的學曆還沒我高呢,一張嘴就知道貧,送你上學給你交學費是讓你學知識,不是讓你瞎白話。”
段汁桃有些悲哀,到了明年這話她就不能輕易威風說出口了,因為明年兒子就升初中了,而自己也僅僅隻有初中畢業。
“媽,你要找點自己的事做,你也可以有自己的人生。”單星回依舊懶散的說著話。
段汁桃愣了,兒子這是嫌她沒工作,遊手好閒麼?
家裡丈夫和他姑姑都是高學曆,有正經體麵的工作,隻有自己常年待在家裡,可家裡沒人打點也不行呀,他小孩子家家哪裡知道經營一個家庭,裡裡外外要費多少力氣,在他眼裡飯是熱的茶是香的,衣服向來都是夏涼冬暖的,仿佛四季輪回天經地義一般,哪裡曉得這些再自然不過的事,全是因為仗著他有一個知冷知熱的勤快媽。
段汁桃忽然有些被嫌棄的委屈,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念了點書,長了點本事,就能開始隨意評價她的人生了。
下一秒,這死崽子出言就讓她徹底瞠目結舌。
“媽你就不怕我爸在北京再找一個嗎,你今天總算開竅了。”
噎的她想就地脫了鞋,問候問候他的猴兒腚。
“這些話你都是哪學來的?”
所以學校的老師一天到晚到底教了個啥?
段汁桃一邊攆他,一邊心煩,忽然就對今天下午亂消費出去的巨款一下釋然了。
計劃生育嚴,這輩子左右也就這麼個兒子了,留下的東西都是他的,哪天把他瞧順眼了就給他多留點老婆本,要是瞅著不順眼了,哼哼,多花點,叫他日後吃吃苦頭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