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聖上登基之後便立了發妻李氏為後,泰康十年,皇後仙逝,追諡昭慧,泰康十五年方立貴妃陸氏為繼後。即將成婚的寧國公主是昭慧皇後遺下的獨女,素日最得皇帝看重,將嫁的郎君是自幼訂婚的南陽侯世子,未來的肱股之臣。
正位中宮數年,她同這對夫妻是極諳熟的,隻是現下她不過是個都察院右僉都禦史之女,雖出身韓城薛氏,堪稱顯貴,放在長安城也不算打眼,元後的嫡公主和未來的南陽侯,於她而言應是難得的貴人,若非母親美名在外,為公主送嫁的恩典也落不到她頭上。
為著這樁難得的恩典,母親在數月前便精心準備,更千裡迢迢托了江南的繡娘做了兩套相同式樣的衣裙,用的是繡工最繁複的妝花錦,織成寓意百年好合的蓮花圖樣,剪裁亦是時新樣式。這衣裙難得,薛意初換上之後便愛不釋手地撫摸著那精美繡紋,想同妹妹說幾句,卻見薛明琬隻望著鏡中二人的模樣,分毫未為這華服歡喜,倒似寵辱不驚。
她和姐姐長得不像,如此打扮,倒是像了。薛明琬有些黯然,回頭看見姐姐的盈盈妙目,卻像個大人一樣拉著她的手:“阿姊,該走了。”
大秦民風開放,官家小姐也是時時能上街的,街坊物事本不算稀奇,但今日公主下嫁,長安城不知多少勳貴宗親都上了街,這樣的熱鬨還是該看看的。薛意初頻頻掀起簾子,虞氏也不阻攔她,反而是看薛明琬一直不言不語,還對她道:“琬琬不跟你阿姊看熱鬨嗎?”
薛明琬“嗯”了一聲,乖巧地側過身子,和薛意初一同靠在車窗邊上,正當這時,車夫卻停住了車避讓一旁,方才她們經過的街道上,兩列車隊浩浩蕩蕩地前行過去,前者青質畫朱,飾重翟羽,後者儀製稍次,卻亦是繡錦朱絲,富貴無匹。
“是皇後和德陽公主的車駕。”虞氏觀望片刻,道,她旋即蹙眉,“今日是寧國公主的婚期,皇後便罷了,德陽公主竟也用了繡錦帷。”
“許是寧國公主的婚儀更盛大,德陽公主不願失了麵子罷。”薛明琬隨口道,虞氏的眉蹙得更深,但看到幼女稚氣未脫的小臉,又想她畢竟年幼,不知宮闈密事,應當隻是隨口一說。
皇後和德陽公主的車駕過了,方才避讓的車駕才複又動身,薛明琬撐著臉,覺察出一種奇妙的愉悅來:有些細節,她前世一無所知,因此不曾留意,如今知曉了許多密事,再看那些人,心緒也不一樣了。
寧國、德陽二公主素不和,這是她前世入宮之後才知曉的,起初不知她們為何如此怨懟,細細想來,卻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昭慧皇後出身武興十八公,與皇帝是結發夫妻、情深義重,當今皇後卻是江南世家女,美貌機敏,得皇帝專寵,二人家世相若,又都育有皇子,自然爭得你死我活,直至二人所出皇子俱夭折,才稍稍消停了些。
薛明琬低低歎了口氣:真的消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