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育有七子四女,如今卻僅有一子二女,唯一的兒子卻還是個體弱多病的藥罐子,也難怪今上年過五旬,還未立下太子。她後來與寧國公主有了交情,寧國曾含蓄地告訴她,她的同母弟弟死得頗冤枉,並諄諄囑咐她務必要彈壓後宮:“陛下最厭宮闈事。”
昭慧皇後和陸皇後分彆出身於關中勳貴和江南六族,昔年又皆有皇子傍身,如何不爭聖心、爭東宮,寧國和德陽耳濡目染,又如何能如尋常姐妹般和睦?便是到了新朝,兩位長公主也是不相往來的,不去爭,隻是因為能爭的已經爭定了。她們兩個都死得冤枉的弟弟,如今也已入了兩座太子陵,比鄰而居。
都是過了的事,或者往後的事了。薛明琬有些無聊地望著車窗外,聽母親向她們指認著這是誰家的夫人、那又是哪家的女郎,心裡想的卻是這些人她前世可認識,認識的又是什麼下場,不過母親問起,她也能一一答上,反而是姐姐有好幾個記不住,虞氏便不再問薛明琬,隻顧著考薛意初,薛意初受不了,叫屈道:“母親憑何不考琬琬?”
“琬琬從小便比你聰明,不必考較也能記住的。”虞氏橫她一眼,卻也沒再考她了,差不多時候,馬車也停下了,到了剛剛落成的寧國公主府,虞氏望見門口有一個穿戴華麗、氣質不俗的宮裝婦人,立即便斂裙行禮:“見過向尚宮。”
“奴已辭了尚宮之位,是不當受此禮的。”婦人道,看見虞氏身後的兩個粉雕玉琢的女孩,沉靜些的那個行禮格外端正,不禁讚許道,“這便是薛五、薛六兩位女公子罷?昌平郡君果然教女有方。”
昌平郡君是母親的誥命封號,是當年父親議和立功歸來後今上賜的,見向氏對她們如此讚許,虞氏也不禁麵露笑意,言語上還是推辭道:“小女頑劣,不敢擔此謬讚。”
“長安誰不知昌平郡君是一等一的美貌賢惠、溫柔知禮,否則陛下也不會特意吩咐讓夫人為公主送嫁。”向氏道,“夫人快請入罷,就等著夫人為公主梳頭了。”
向氏是昭慧皇後身邊的女官,昔日的一品尚宮,寧國出嫁後便入了公主府,後來壽終正寢,寧國長公主還為她齋戒數日。虞氏入府為公主梳發髻,向氏便命兩個侍女帶著她們姐妹二人在府中玩耍,自己也進去了。
公主下嫁,貴客盈門,是個結交貴人的好時機,虞氏帶她們過來,便是自負她們二人品貌出眾,若是能得貴人青睞,指不定將來能得樁好姻緣。薛意初體弱,卻是個愛玩鬨的,見到新落成的公主府樣樣新奇、處處綺麗,總忍不住四下貪看。
此地同她記憶中的寧國公主府相比格局並無大動,是以薛明琬隻緊跟著姐姐,不動聲色地引她不要往人少僻靜的地方去。吉時將近,薛明琬想要提醒薛意初不要再貪玩,須及時去觀禮,卻忽然聽到頭頂有一個聲音:“你雖是孤表兄,孤也不會教你輕易做了孤姐夫的。”
這個聲音。薛明琬頭皮發麻,幾乎是靈魂出竅般仰頭望去,見到高台上那個正把玩箭矢的俊美少年後,霎時如墜冰窟。
少年本是閒閒同身側人說著話,忽覺察到有道目光正盯著自己,他循那目光望去,見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娘子,四目相對,竟也不避開。他曾見過這女孩嗎?他正欲回想,一分神間,方才握著的那支箭便從掌中滑落,直直向那小娘子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