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賜詔,何等大恩,多少貴女求之不得,這薛氏女竟不願受。皇帝感了興趣,竟微微躬身,同這小女郎對答道:“朕親自降恩於你,何以你卻不願領受?”
“臣女欣喜若狂,但天恩浩蕩,非臣女微薄之身可受。”薛明琬再拜道,她察覺到室內不知多少雙眼睛正盯著她,最令她不適的一道在她身側,可她知曉她現下絕不能露出怯色,更不能說錯一字半句,“家父官不過四品,序不過旁末,若臣女一躍為公主伴讀,則致尊卑失序,長幼混淆,是以臣女萬不敢受。”
“有功與否,不因尊卑長幼。你乃有功之人,朕親賜恩典,何人不服?”
“君君臣臣,方示尊卑;父父子子,方示長幼。如臣女以相救之功得蒙恩典,焉知來日會否有有心之人借此興風作浪,圖謀富貴?”
“宮中自有規章法度,何人”
“以秦法之嚴明,亦有犯禁之暴徒,臣女微身,不足為惜,若因此牽及貴人,才是罪不可赦。”薛明琬俯身,口氣卻懇求可憐許多,“公主為陛下鐘愛,臣女亦為父母鐘愛,所謂父母在,不遠遊,臣女不敢受此大恩,隻願承歡父母膝下,以儘孝道。”她再拜道,“請陛下成全。”
她以頭搶地,心中雖有一絲不安,更多的卻還是篤定,良久,她聽到皇帝靜靜開口,似有讚許之意:“年歲雖小,卻進退有度,言之有物,果真是大家之女。你既有孝心,便晉你母親為正三品昌平郡夫人,往後好生儘孝道。”他又瞥了眼皇後,口氣甚是冷淡,“皇後好生自省罷。”
虞氏趕緊謝恩,而一側的德陽公主聽皇帝似有怪罪皇後的意思,頓感不滿,再念及昔日與寧國公主的恩怨,不禁出言辯駁道:“花是在寧國公主府發現的,父皇既未問審寧國皇姐,如何便以為是母後的過錯?”
寧國公主和南陽侯世子現下可在青廬中呢!薛明琬心一驚,而皇後極快堵住德陽公主的口,顯然是製止女兒的口不擇言:“德陽!”見皇帝已露不豫之色,她連忙起身請罪道,“今日之事,蓋因妾失察之故,回宮之後,妾必於未央宮中自查自省,以明得失。”
“善。”皇帝淡淡道,而後大手一揮,抱著安定公主徑自離去,路過薛明琬身邊時,安定公主悄悄低下頭,眼睛清澈明麗:“你不進宮找我玩,我也會來找你玩的。”
薛明琬隻苦笑。
公主伴讀確實是極大的恩典,不說能因此得貴人青眼的機會,單是這一身份本身就足以令京中豪貴趨之若驁,來日不愁說親,安定公主又是極天真好親近的人,薛明琬明白她若是入宮,一定能得公主的喜愛,姐姐前世便是成了公主的至交好友,以至於後來,嫁入天家,但沒有與之相襯的援引,便如借了東風的浮萍,一朝風止,便隻能零落成泥。
兩黨之爭,已如水火,在那場滔天風浪麵前,何人不是浮萍?除了......她下意識看了眼秦赫,發覺他的目光似乎要移向他,又急忙側開目光,隻是這一動作並沒有瞞過李登的眼睛,薛明琬走後,他用手肘碰了碰秦赫,促狹道:“殿下,那小娘子先前偷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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