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三人奉命赴宴,卻久久不歸,薛兆琯在府中早已坐立不安,早早侯在府外,見妻女平安歸來,妻子又得晉為三品郡夫人,當即喜不自勝,忙問是何緣故。“是琬琬的緣故。”虞氏雖疲累,仍在夫君麵前溫婉笑道,“從前夫君讓琬琬隨兄長讀史明鑒,果真英明。”
“吾女乃女中孔明,豈可如尋常女子待?”薛兆琯頗為自豪,欲親自將幼女抱回房中,薛明琬卻隻低著頭,沒有回應父親的懷抱,薛兆琯隻當她是累狠了,讓侍女送兩個女兒回房,自己則攜了虞氏喁喁私語。次日清晨,薛兆琯顯然已從虞氏口中知曉了昨日經過,望向薛明琬的目光雖仍慈愛,亦有嚴厲:“深宮凶險,固然不敢輕易涉足,但公然拒旨,雖蒙天子不罪,亦不可再如此大膽。”
“兩害相取其輕。”薛明琬靜靜道,薛兆琯鎖眉,忽覺幼女自病過一場再不複從前嬌憨,不知是否是因在公主府嚇過一場的緣故,“天家富貴,非我家門戶企及,昨日之事,係宮闈相爭,女兒實在畏懼。”
“你既有拒旨的膽量,深宮於你未必凶險。”薛兆琯感歎,“若能有位高權重者庇護一二,你來日之路亦不必憂慮......”
薛明琬聽他言語間隱有期待之意,心一沉,又拉住薛兆琯的手,做出天真模樣:“薛氏、虞氏俱有家聲,爹娘又如此恩愛,女兒不憂慮來日。”
“小女兒見識。”薛兆琯啼笑,想著他這幼女固然聰明,又素喜讀史,到底不過一稚齡幼童,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
韓城薛氏哪怕是主支嫡係,也不過是能在年節中朝拜,都不一定能得皇帝問候幾句,偏生薛明琬竟然能同天子對答,同族的閨閣少女個個都崇拜得緊,隻等有賞花會時纏著她說說那日的見識。
有什麼可說的?說的越多,越多人聽,便越有可能傳成旁的話,因此隻做出一副木訥的樣子,道是回府後隻覺惶恐,睡了一覺便忘得一乾二淨了。
眾女雖失落,但也不勉強薛明琬,不知有誰忽提起了景王,便有少女憧憬道:“景王當真如傳聞般那麼俊美嗎?我聽哥哥說景王他見過景王後自覺形穢,竟連多言都不敢,實在好奇竟真有少年如此俊美。”
“景王風姿,確實世無其二。”又有一少女,麵上更加羞澀,“前日秋獵,我隨父親去了,景王踏水而來,折下棠棣贈與七皇子,又於宴上撥箜篌助興,積石如玉列鬆如翠,真不知是怎樣的女子才能與他相配。”
薛明琬聽到“箜篌”,身子便一震,冥冥間仿佛又聽到那日清乾殿的錚錚箜篌音,那是她後半生的夢魘,她袖手旁觀,任他葬送了那個她曾立誓要護住的孩子的性命......“箜篌而已,景王貴為親王,難道要如樂工倡優之流以技藝色相博人歡心嗎?”她情不自禁道,見族中姐妹多少帶些錯愕的麵色,心頭也有些後悔,思緒一轉,索性做出副蠻不講理的樣子,“他拿箭射我,我不聽彆人說他好!”
眾女錯愕,薛意初隻得將那日景王與伴讀們投壺,卻險些射中薛明琬的事說了。眾女釋然,想著若是有人拿箭射了自己,想來也不會對他有好感的,便各個都拿了點心來哄她:“好,好,琬琬不喜歡,我們就不說了。不過左右他也沒真的射著你,還是不要放在心上。”
“明知有人在,還投壺取樂,可見景王乃跋扈之人,並非良配。”薛明琬故作嚴肅道,少女們全都笑了,七嘴八舌地笑她年紀輕輕卻想著婚配的事,合該拿點心堵著她的嘴,薛明琬吃著點心,目光有意無意從薛意初身上掠過,見她並沒有同其他少女一起取笑自己,而是半低著頭,心中不禁長歎:她斷了她們做公主伴讀的路,又極力言說秦赫不堪為良配,也不知她能聽進去幾分。
她們從花宴上回來,本以為又如從前的閨閣生活一般,卻不想寧國公主忽下了帖子,邀薛六女公子入府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