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三子皆係虞氏所出,長子時鄴,次子時祁,三子時鄰,這日薛明琬去書房給兄長們送茶水,聽大哥薛時鄴駁斥道:“今上繼位,多減武備,自睿王殉國,國朝偃武,更有足足六年不識兵戈,此番韃子,貿然進攻,不過徒耗民力。”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寢!”二哥薛時祁性情最烈,且年方十四,正是最難抑少年意氣的時候,“你便沒有讀宣武將軍的奏章,韃子掠我財帛,淫我婦女,不見安西流民泣首至雁門,道我等安為大秦子民?”
“安西流民實在可憐,然安西之地,距中原甚遠,以昔日盛唐之威勢,尚不得完全拒吐蕃大軍,況我朝尚為文景之休養,而非武帝之雄踞。”三哥薛時鄰年歲雖小,卻慣於集兩家之長,行中庸之道,“雁門關內,尚有荒地,何不先開關收攏流民為府兵,再以金錢財帛打發韃子,徐徐圖之,以待來日?”
三人各執己見,爭論不休,卻忽聽到女孩笑聲,不由齊齊回首望去。“琬琬來了。”薛時鄰不疑有他,自薛明琬手中端過茶水點心便分給兩個兄長,薛時鄴喝過茶水,想到方才妹妹的笑,稍感疑慮:“琬琬方才笑甚?”
“我笑哥哥們在這裡爭來爭去,不過紙上談兵,徒惹人笑。”薛明琬道,聽她這樣說,兄弟三人都相繼放下點心,薛明琬目光掠向三人,最後定在二哥薛時祁臉上,“趙括無才,尚殉身長平,二哥若真不忍我大秦子民為韃子荼毒,便該提劍攜甲,奔赴邊關殺敵!”
薛時祁一怔,尚未回應,薛時鄴卻先駁斥道:“旁的事便罷了,你一個七歲的小女郎,作甚要拿刀兵事玩笑。”
“唯有寒微流離之家,才須於刀槍中博功名,韓城薛氏已為勳貴,何必以身涉險?”薛時鄰亦附和,顯然是認同大哥所言,“琬琬,什麼上邊關殺敵的話,往後不要說了。”
“琬琬說錯了嗎?”薛明琬睜大了眼睛,看著仍是一副天真無邪、理直氣壯的模樣,“三哥說薛氏乃勳貴之家,敢問這國公之位又從何而來?蓋因祖父追隨太/祖,雖司糧草章定之事,亦曾執節杖出入於萬軍,刀斧加身亦不懼。祖父風采,我未曾得見,哥哥們卻是見過的,難道不過十餘年,便忘得一乾二淨?”
“我未曾忘,隻是從前未曾如此想過。”薛時祁終於開口,他目光遊離,似同薛明琬說,卻亦似在問自己,“祖父一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亦敢出入於萬軍中,我們卻隻能在一室間爭論,實在無用。”
“所以哥哥們若沒有馬革裹屍的覺悟,便莫要在此論短長。”薛明琬將茶水一擱,清淩淩道,“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